白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这时，却有人鼓着掌从隔壁的房间走了过来。
“抱歉，但我们不得不用这样的办法来试探你的意志，看你是不是值得信任和托付的人。”龙青庭走到白琪身边，她站了起来。
“那么，你现在的结论是？”
龙青庭笑了笑，低声地对白琪说道：“你们到外面去，我想和孙阳单独谈谈。”
门从外面关上了。
孙阳看着龙青庭，他的身上有一种无法简单地用语言来描述的东西，就算是有某种光环，虽然知道他之前所说的也许只是谎言，但他还是愿意听听他要说什么。
“你对特案管理局有多少了解？”龙青庭坐在了白琪之前所做的位子上，但他却比她要放松得多。
“不多。”孙阳答道。
“说说看。”龙青庭说道。“不用太具体的东西，说说你对这个怪胎的感觉就行。”
怪胎？
孙阳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不知道，我感觉这是一个很矛盾的地方。”
“说下去。”
孙阳摇了摇头，他不知道龙青庭想要说什么，但对于特案管理局这个机构，他确实是很难评述。
第一次接触它是在戚明非盗走他的书，设计让他身陷囹圄的时候，那时候给他的感觉，特案管理局就像是美国电影中负责消灭怪物，维护世界和平的神秘组织。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对于特案管理局的看法也一直维持如此。
他渐渐知道了特案管理局的历史，知道了那段对于所有修士来说都是噩梦的过去，也知道了很多黑暗的东西，但他仍然坚信这个组织的存在是有价值有意义的，也许它用现在难以评述的暴力手段从修行者阶层手中强行夺取了他们数千年来累积的财富，甚至用极端暴力的手段消灭了其中的绝大多数人，但大夏能够走到今天，与那段黑暗的历史却没有办法脱开关系。
他亲眼看到许多特工为了消灭妖怪、为了消灭邪道而牺牲，那时候他为自己所生活的国家有这样一个机构而感到骄傲，他无法想象一个如同泰国、如同缅甸这样依旧由修行者控制的大夏，也没有办法想象大夏如果没有特案管理局这样的机构，人们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直到他自己变成了它的目标。
其实就算是到了现在，他还是很难对这个机构有什么愤恨，他对于它的不满更多的来源于荀家，来源于戴百川，却没有对它本身有任何的不满。
“我是由特案管理局养大的。”龙青庭突然说道。“你能想象吗？将近五百名从全国各地挑选出来的有潜质的儿童，集中在一个山沟里进行培养。”
孙阳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从小就被反复不断的洗脑，要忠于帝国，忠于皇室，忠于陛下，而我也曾经对此深信不疑。我们成长的时候，特案管理局的对外战略还是进攻性的，我们都相信那些躲藏在周边各个国家的宗门余孽们是这个国家的敌人，必须要把他们消灭掉……从精神到肉体。”龙青庭说道。“我第一次执行任务是在老挝，大概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所在的小队受命跟随一只突击队进攻一个宗门的秘密据点，有威胁的对象都被年长者清除了，教官们让我们去把‘剩下的事情做掉’。”
“你猜那是什么？”他突然对着孙阳抬起了头。
孙阳可以猜到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那里面都是死人，但我们其实并不害怕这些东西，在训练的过程中，我们早就见过很多死人……但他们要我们杀掉的却是一群孩子，一群比我们还要小的孩子，还有女人。”龙青庭摇了摇头，似乎是要把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逐出去。“教官告诉我们，这些人都是那些宗门的余孽，他们的长辈杀死了数以百计、数以千记的无辜者，试图把我们的国家拖回到蒙昧和落后中去，而他们已经学会了那些杀人的手段，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成为杀人的恶魔。他们告诉我们，他们天生就是帝国的敌人，杀死他们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也是在向帝国，向皇室和皇帝陛下展示自己的忠诚。我们大都数人都动了手，那时候我正是容易被煽动的年纪，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杀死的第一个敌人……那是一个不到十岁的男孩，我的刀捅进他肚子的时候，他用满怀仇恨的目光看着我，这让我相信教官们所说的话，他们天生就是大夏的敌人。没有动手的那些人，后来就消失了，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的结局是什么。”
孙阳静静地听着他说话，一句话也没有说。
“然后我学会了一种法门，教官很高兴，他告诉我，要努力修习，成为强者，然后去杀死那些帝国的敌人。他告诉我这是一项伟大而又光荣的使命，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永远也不必接触到那些东西，而我们，最终将成为英雄。”
“我二十岁的时候就开始在这块土地上与他们战斗，妖怪、鬼灵、降术师、术士、僧侣、巫师，甚至还有叛逃的特工。和我一起接受培训的人一个个消失了，大部分死了，也有人崩溃了，被送进了特别设立的机构。我坚信自己一直在为了帝国，为了人民而战斗，坚信自己、坚信我那些牺牲了同伴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都是为了一个无比崇高的目标。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他摇了摇头，似乎微微地流露出一丝软弱，但那标志性的笑容很快就回到了他的脸上。
“我杀死了不计其数的异类，但在那件事情之后，我才发现，在这个过程中，我自己也成了一个异类，而且渐渐地成为了他们眼中最危险的异类。他们开始怀疑我的忠诚，开始想办法让我去执行那些几乎是必死的任务，但他们却想不到，每一次我都活了下来，而且每一次都变得更加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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