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抱怨归抱怨, 许正阳心里却没多少怨气。说到底, 人家这种试探那是明谋，从头到尾说的都是大实话，任谁听完了都得评价一句够坦率。你要不等人家把话说完就把不满写在脸上, 那是你自己沉不住气不像话, 得罪人以后心里后悔不痛快, 那是活该自找的！
见他这样失态，林齐并不否认, 笑着回头：“看你刚才见她的时候什么特别的反应都没有, 我还真当你能稳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呢。”
两人已经到了办公楼前, 正待上楼，场合不对许正阳不好开口怼回去，只能忿忿地翻了个白眼，朝林齐比了个中指。
这两人也是心照不宣地刻意拉近关系。毕竟, 已经注定了未来几年要在一个锅里搅马勺, 军衔儿上的差别也就不值当看得太重。不然一个端着一个敬着, 谁都不自在，关系没法处，工作更没法儿干了。
院长勉励了许正阳几句, 又和林齐问了进展到什么程度, 就让两人回去了。从办公室出来，林齐先带着许正阳祭了五脏庙, 又给他安排好宿舍, 然后才去往办公室。
开门进去, 办公室空间不大。垃圾桶和暖水瓶并排放在墙角，正中间当地上两张办公桌拼在一起，上面胡七八糟堆放着小山一样的档案文件。文山之中，两个方向上各自扒拉开一片空处，一边儿斜放着一叠写了字的稿纸，一边儿散着几页文件。桌子拼接处搁着一个折纸的烟灰缸。
“嚯，你这烟抽得够凶的。”许正阳走近扫一眼，烟灰缸里的烟头都快溢出来了。
林齐一进门就闻着屋里残留不少隔夜的烟味儿，先去开窗户：“你可别抬举我了，我没这么大的瘾，更不敢这么抽。也不知道昨天我走了以后，她又熬了多长时间。”
“这是连长抽的？她还抽烟？看不出来啊。”许正阳眼角抽了抽，有点儿难以置信，“就她这种抽法，体能怎么还那么好？”
“看这量，她昨天得在这儿待到三点钟往后。”林齐从窗前回来，探身看了一眼，忍不住叹气，“我也觉得奇怪，就她这熬一晚上抽一包烟的造法，心肺功能是怎么保持的。”
许正阳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办法理解，拿着烟灰缸把烟头倒在垃圾桶里：“也许平常不怎么碰，只是熬夜的时候才这样。”
“或许吧，你先坐着。”林齐拉开抽屉拿了一对干净的杯子出来。许正阳见状哪儿能真坐下不动，赶紧到墙角拎了暖瓶过来，两个杯子都倒满了。
林齐拿手背在杯壁上挨了一下，触感温热，又忍不住摇头：“这水还是昨天晚上的，我都没顾得上换，先将就喝吧。”
坐下来以后，他拍着桌上的文件袋，半是诉苦半是炫耀：“别看咱们这办公室简陋，这些全都是保密文件。比起这个，目前不方便配通讯员，也就算不上什么事了。”
许正阳深觉好笑。连个通讯员都没有，也怪不得连打水开窗倒垃圾都得指导员亲自动手。不过，某种程度上，权限就意味地位，意味着前途，他在总部机关就深有感触，对林齐的说法就很赞同：“这就叫，痛，并快乐着。”
“说得好。”林齐点头，竖了个大拇指。闲话几句，他把桌上那叠稿纸推倒许正阳面前：“正阳，你先看看这个。”
“你的任命下得早，我和连长是三天前才接到正式任命。院长那边早先的预案否了，让咱们自己尽快拿个可行的章程出来。”
“老实说，对于特种作战，我是彻头彻尾的门外汉，目前能做的，也就给你们打个下手，关键还得靠你们两操心。这个是连长这几宿的劳动成果，只完成了一部分。她嘱咐说你来了先翻翻看，看哪儿有疏忽，一个人总会有考虑不周的。”
“明白，我先看着。”
这是分内的工作，没什么要客套的，许正阳拿起稿纸慢慢地翻阅。林齐也拿出纸笔，解开一个文件袋，按照江月先前的要求，将其中某些要点数据摘录整理出来。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飞快。等许正阳细细看完一遍，已经临近中午了。他把稿纸放下，重重地向后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深呼吸。
林齐闻声，也放下手里的文件，先抬头揉了揉额角，才问道：“看完了？”
“看完了。”许正阳长长地吐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服气，竖起大拇指晃了晃，赞叹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咱们连长啊，是这个！”
短短不到半天时间，他对江月这个连长的心态，从最早的好奇，转变为疑虑轻视，然后又扭转为尊重，到了现在，终于全然改观，成为彻头彻尾的敬服。
窥一斑而知全豹，哪怕这份草稿中，除了大纲只完成了不到三分之一，只涉及到人员相关问题，已足够说明问题。
不管是有关作战人员选拔的简要方案，还是关于后勤保障人员譬如医护等等的要求与安排，都让他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与过去一年多所见到的美军特种部队的一些模式类似。不同之处在于，他看到的方案，更加贴合国内实际情况。
还有，最让他感到无比惊艳的，得说是将陆院学员从作战人员中区分出去以作训参谋的形式进行培养的神来一笔，这更能体现江月思维灵敏，考虑周详，经验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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