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跟菲儿进了院子,沿着石子小径走到堂屋门口。
一路上桃花满枝头,风吹过,落英缤纷。柳絮微微看得有些发愣。
这个院子,同她记忆中已是大不相同了。
进了屋,只听绾舒淡淡道:“先坐吧,待我写完这幅字。”
柳絮转头望去,只见她正站在书桌前提笔临字。素净的淡绿色百褶流仙裙,头上不戴钗环,脸上不施脂粉,却自有一股出尘的气韵。
过了片刻,绾舒停笔,接过桃红递上来的帕子擦净了手,而后才往堂屋这边来。
刚在主位上坐下,晴天的茶就恰到好处地上来了。绾舒抿唇一笑,接过茶喝了一口,放下后,这才抬头望向柳絮她主仆二人。
眉头一皱,还不等柳絮说话,绾舒就转头对晴天道:“客来了这许久,怎么还不上茶的?”
“若是有好客来了,奴婢自然要上茶的。只是这恶奴来了,奴婢只想找棍子呢!”晴天眼睛一翻,仰头没好气道。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这样没规矩,即使我请进来的,自然是客。还不快去上茶来。”
“小姐不必麻烦了,我这次……”柳絮忙拦着道。
“还不去?”绾舒挑了挑眉。
晴天不情愿地点头答应,转身去泡茶了。
绾舒这才又转过头来,淡淡地望着柳絮,道:“方才你要同我说什么?”
柳絮同她一对视,只觉得那两道看似平淡的视线却好似能戳穿人心般,心下一颤。想到今日的来意,便又是一咬牙,道:“柳絮自知从前对不住小姐,可是如今也尝到了恶果。那日三房摆宴,我与三老爷的事被闹出来,我知道并非偶然。小姐聪慧,我甘拜下风。”
“啪”地一声,茶碗被狠狠撂在柳絮面前,晴天挑衅地对她扬了扬眉:“喝吧!”
“你……”菲儿在旁气得脸色发红。
柳絮面上却没有丝毫不愉之色,只对晴天点头道:“多谢了。”
绾舒拿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似笑非笑道:“摆宴那日的事情,我可也是不清楚的,聪慧一词,愧不敢当。你也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这小庙容不下大佛,你想要投奔个更好的去处,那也是应该的。”
柳絮听得她语气不冷不热,心下一狠,站起身来就“噗通”跪倒在地:“奴婢当初鬼迷了心窍,求小姐原谅我一次!”
绾舒这下是有些惊讶了,忙道:“这是作甚?你早已不是我房里的丫鬟了,莫要行此大礼,我可当不得的。”
“我……我只求小姐大发慈悲,救我一次,日后必当涌泉相报!”柳絮仍旧跪倒在地不肯起身。
绾舒挑眉:“你如今住在府里好好的,怎么需要我救了呢?再说,我也没什么能力可以帮得了你吧。”
半晌的沉寂后,柳絮似是下定了决心,抬头望着绾舒道:“我知道如今我说什么小姐都不会再信我。既然无法以信任做基石,那便以共同的利益吧!小姐保住我这一次,我助小姐以后得偿所愿!”
“哦?”绾舒莞尔一笑,“你怎么知道,你可以让我得偿所愿?我可不习惯把自己的将来压在别人身上……”
“即便老爷现在对我有些冷落了,可是前些日子好的时候,我还是从老爷那里套了不少话的。我想,小姐必然对其中一些事情很感兴趣的。”
“比如?”
“比如先太太的事情。”
绾舒眼中神色一沉:“我不信他会同你说这些。”
柳絮眼中神色坦然,不闪不避:“老爷清醒的时候自然是不会说的,可是醉的时候,难免就会说漏嘴的。”
绾舒低头把玩着手中一颗玉珠子,半晌后,忽而一笑:“我喜欢跟聪明人做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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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太太小产后,不但没有消沉,反而精神十足地替绾舒张罗相看人家的事情,这让赵府上下都颇为诧异。
再加上之前她主动请了柳絮进府,对柳絮一直不曾苛待。府里人人都说,三太太真是转了性儿了,如今简直跟个活菩萨一般。
不过过了没多久,给四小姐相看人家的事情三太太就又暂时先放下了。
原因为何,她是这么同老太太解释的:“绾舒过了年虚岁也十一了,也算是有主见的大姑娘的。我这做娘的虽然想事事替他周全,可是她未来过得如何,我却也无法给打包票的。总归日子要她自己过,所以我想着,这事儿还得要她自己也愿意才好。她这就要去京城了,不若就先把这个事儿放一下,说不定在京城里,她也能有什么好的机遇呢?”
老太太听了之后,默然想了半天,点头道:“也罢了,就随她去吧。说起来,当年雪芷似是也曾给她定过一门娃娃亲。不过当时只是口头约定,并没有交换什么信物。如今过去这么多年了,自雪芷去后,那家人家也再没有同我们来往过,也不知还认不认了……”
三太太听了,试探地问:“老太太,不知是哪一家?”
老太太没有回她,只摇了摇头:“罢了,这门亲许是要作废了,不说也罢。你且回去将养着吧,再过些日子就要跟三郎一起去齐凉县了,有什么要归置的,提前做吧。”
三太太走了没多久,绾舒就去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颇有深意地看了绾舒半晌,叹了口气,道:“我不曾想,你也是个有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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