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沐兮换好出门的衣裙，将散落在脸颊两侧的头发简单挽起就打算出门。
江湖儿女的大半多数不拘小节，女孩子出门在外也是穿类似男子的长袍，因为那样最为方便。司沐兮看着镜子里那个不施粉黛，却依然灵动美丽的小姑娘，终究还是抿唇笑了一下。
穿过屏风，那些守在未央宫各处的宫女都跪下行礼，也没有出声。
司沐兮想要出门，已有宫女为她打开了未央宫殿内的大门。刚走出三步，她脚步顿了一下，还是选择什么都没说。因为有两个宫女自发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也不说话。
穿过回廊，司沐兮停在廊下，看着月色下，坐于未央宫唯一的八角亭的那两个男子，心里思索着要不还是回去算了。
师父没睡下，她可以理解。毕竟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师父同她一样睡不着不奇怪。可是，除了师父外，那个一身明黄长袍的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未央宫？
这可是未央宫，不隶属于后宫，更像是太子居住的东宫。因为那个人一开始就想过立长，不论那长是男是女。
张公公候在两个气质卓然的男子身边，看着桌上跳跃的蜡烛火光，耳边传来他们有一句每一句的搭话，心里酸涩。
蓦然，他看到两个低头下棋的男子同时转头，看向同一个方向。
司沐兮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逮住了。要是只有师父在，她是不介意过去跟师傅培养一下感情的。但是多了一只......她一见到司煜就会心软，这不是她想要的。
三更半夜，两个完全不搭的人在这下棋，也是很有灵性。
司沐兮磨蹭了一会儿，还是向八角亭走去。
她目光微闪，也没看到，那两个看着她走过来的男子，脸上是何等神色。
墨远是从未见过他的小姑娘穿成这样。黄色的齐胸襦裙，再搭一个长的月牙白色的披风，令他的小姑娘看上去灵动可爱。十二年，他从未见过她这么穿，关键是他从未给她买过那么好看的裙子。
墨远怔住，直直地看着那个渐渐展露出女孩娇美的小姑娘。是他错了，他把她养大，却从未关注过她喜欢什么东西。他会给她买衣裙，但是都是按着他的喜爱买的，从未问过，她喜欢怎么样的裙子。
他的小姑娘，其实很漂亮。
只是他从来没有给她展示美丽的机会。
司煜也愣住，只是让他惊叹的不是女孩的漂亮，而是女孩那双和记忆深处某个相似的人一样的眼眸。
记忆中的那人也有一声那么好看的眼睛，她看着他的时候，他只觉得，要他将天下送给她都可以。之可惜，她从来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我很爱你啊，为什么你不愿意回头看我一眼？”他无数次问出这个问题，却从未有一次得到他想要的回答。
再后来，在梨落宫，在血腥味浓重的产房，他握住她的手，哑着声音问她，“求求你告诉我我们的孩子在哪里好不好？我一定会保护好她，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可是我不想要她生活在皇宫。我想要她自由自在，健健康康的长大，对不起......”
对不起，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跟他道歉。可是......他不想要道歉，他想要他的孩子。他想要他的小公主，仅此而已。
为什么不愿意相信他呢？他真的会保护他的孩子的，他可以保证，那会是他唯一的小公主，他会将一切捧给她，只要她想要。
可是......他找不到他的小公主。派了很多很多人，他都找不到他的小公主。
他知道她恨他，只是她怎么舍得，让他们的孩子在一个没有爹爹没有娘亲的环境下长大。她怎么舍得，在她会离开之后，将那个唯一可以陪在他身边的人夺走。
他是这个国家高高在上的君主，可是他也是人啊，他也会心疼的，她难道不知道的吗？
隔得远远的的时候，司沐兮只能看到，那两个人的大致轮廓，走近，她才发现，那两个男人，一个目光幽深，一个又红了眼眶。
堂堂九五之尊，心灵那么脆弱的吗？司沐兮只觉得头疼，她觉得她走到谁的身边都不对。
一整天的相处，她都没喊过司煜一声爹爹。这会儿......
看着男人越来越红的眼眶，司沐兮叹了一口气，蹭到自家师父身边，揪着他的师父的衣服，看向坐于对面的男人，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爹爹。”
之所以是爹爹不是父皇，是因为那货在她面前的自称都是爹爹，他......应该最希望她叫他爹爹吧。
司沐兮的本意是安慰一下那个看上去伤心得不得了的男人，却没想到她这句爹爹一出来，那个九五之尊竟然很没出息地转身，似乎是抹了一把眼泪。
司沐兮：“......”真的是......那么脆弱的吗？
墨远：“......”他现在要不要先离开......
“师父。”不知所措的司沐兮戳了戳男子的肩膀，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小兮怎么那么晚不睡？”墨远稍一侧头，朝女孩看去。女孩的眼睛依旧明亮，眼里还藏着无措。
“睡不着啊......而且师父不也是一样，还在下棋......”司沐兮瞥了一眼石桌上摆着的棋盘。
棋盘上摆着的黑白子都占据了大半个棋盘。司沐兮是不用下黑白棋的，原主也是。她只看了一眼，就兴致缺缺地撇开视线。
“师父也睡不着......”墨远有些无奈，拉了拉女孩的手，示意她坐下。
他没有告诉她的是，他根本就没有睡下的打算。沐浴完之后，他就一个人来到八角亭，而后没多久，另外一个人也来了。
这不是第一盘棋，而是第三盘。他和当今圣上一面下棋一面说着话，话题的中心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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