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空轻轻颔首，轻声答应，“好。”
司沐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肩膀靠着男子的肩膀，手指还扯着他的衣袖，小幅度地摇晃了一下。
“那个鬼婴，是北城城主和我早已逝世的小姑姑的孩子。我的小姑姑还在世的时候，是个名扬北城的大才女，才情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想娶我小姑姑的人很多，可我小姑姑心悦的只是一个一贫如洗的书生。城主是在一次家宴中见到我小姑姑的，听娘亲提起过，城主莫约是对我小姑姑一见钟情，可是，我小姑姑不喜欢他。”
小姑娘的声音依旧软软的，这会儿语气带了几分低落，让人怜惜。
“可他是北城之主啊，他想要的东西，什么得不到。哪怕爹爹是他的老师，也没能劝住他。小姑姑嫁给他，看上去是一段郎才女貌的佳话，可是几乎没有人知道，小姑姑是被迫的。被迫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
“所谓的北城之主，在面对我小姑姑的时候使的手段很下流。小姑姑失身于他，不得不嫁。嫁过去之后的不久，小姑姑就怀了他的孩子。听娘亲说，小姑姑几乎是每日以泪洗脸，恨极了他。”
司沐兮想了想，原主的记忆中，这件事给她的感触最大，她记得这件事的始末，记得这个所谓的门当户对的婚事，记得导致了她幼时总是偷偷给她塞点心的小姑姑逝世的那个所谓的北城城主。
“那个孩子没能见到这个世界上的阳光。小姑姑难产，一尸两命。小姑姑身子本就较弱，医女曾说过，小姑姑不适合孕育孩子，可是他为了将我小姑姑绑在身边，让小姑姑怀上了那个孩子。”
容空沉默着听小姑娘讲故事，他感化鬼婴的时候，多少有所感触，那鬼婴应该是因为母体的怨气才滞留人世间，但是却没有害人，也因为那怨气不至于到害人的地步。
他也记得，他告诉北城城主鬼婴的事情的时候，北城城主展现出来的情绪不是害怕惊恐，而是心如死灰的了然。本来并不显苍老的男人仿佛被他一句话击倒，瞬间老了许多岁。
北城城主还说了什么来着，对了，他说，“多谢大师愿意出手相助，只是......在下并不是很想大师所说的鬼婴离开。所以......还是算了吧......”
他沉默了许久，素来都是别人请他驱鬼除妖，少有他主动愿意出手的时候，而且他答应了小姑娘要做到的事情，他不想言而无信。
这世间情之一字最为复杂，寻常人若是听说鬼魂缠身，怕是会哭着求那鬼魂离开。而北城城主......猜到了那个鬼婴的来历，甚至也受到了鬼婴的影响，可是......
“那个孩子愿意留下来陪我也好，他其实很乖，只是调皮的时候会入我的梦里，不过那也好，我在梦里可以看看他的娘亲是否安好。”北城城主恍惚间喃喃自语，嘴角还浮现一抹笑。
一抹，恍惚而脆弱的笑。
那时候，容空突然就觉得，北城城主必定爱极了那个女子，那种爱，是绝望中生出的荼蘼花，得不到，也忘不了，只能生生被折磨着，没有尽头。
身旁乖乖坐着的小姑娘情绪低落，容空想了想，伸手轻轻碰了碰小姑娘的发顶，“姑娘的故事......令贫僧感触颇深。”
他倒是不曾想过，北城城主是爱而不得的那个人。
司沐兮抬眸，眼里男子的脸颊如刀削般棱角分明，俊美至极。
若他是红尘中人，那不知该有多少人会为他误了终身。
“大师。”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眼里闪过犹豫挣扎，终究还是没将自己最想问的那句话问出来，“没事。”
其实她很想问一句，你有没有一点儿喜欢我，哪怕一点点也好。
容空收回手，敛眉低叹。小姑娘脸上的神色太过明显，明显到他能猜出来她想问的是什么。可是他只能装作不知，她毕竟没有问出来。
故事终了，两个人之间一时无话。
司沐兮缓过情绪，正想要说些什么，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一抹白影，她心中大骇，下意识转过头去寻求容空的庇护。然而目光落到容空的脸上，看到他眉间浮现出一道红印，那道红印鲜红似血，隐隐透出妖邪。
“......”这么玩的吗？
韶光寺的得道高僧容空大师那么脆弱的吗？这被算计得也太轻易了些。
男子眼里失了焦距，只那眉间的红印越发妖异。
司沐兮都不知道是该趁着这个机会对容空做些什么好，还是该自力更生对付那个厉鬼好。
不知所措间，她听到一声轻笑，“小姑娘，那位大师变弱了，因为他有了心魔。”
那声轻笑听着很是温婉，还存有几分母性，有些像......娘亲......司沐兮默默地将自己脑海里娘亲的影像抹去，抬眸看去，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妇人静静地飘在距离小榻五步远的地方，双脚是离开地面的。
她正想说话，腰间突然横来一个手臂，她一惊，差点下意识挣脱，然而下一秒被搂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她浑身一僵，不知该作何反应。
如果任务对象是别的身份的什么人，拥抱什么的她还可以接受。
可是这是一个无情无欲的得道高僧来着......
这就.....她可能无法好好接受这个拥抱。
“看样子，这位大师的心魔是你啊。”白衣妇人弯唇一笑，神色依旧温婉。
司沐兮不动声色地将九连环拿在手里，身后贴着一个温热的躯体，她只能装作不在意，直直看着那个只是看上去无害的妇人。
她之前告诉过容空，这府上除了鬼婴，还有怀着孩子死去的妇人。鬼婴的鬼气最重，哪怕还在胎中也是一样的，而若是怀着孩子的妇人死去，那阴气相当于鬼婴的阴气叠加女子的阴气。
那白衣妇人现下看着只是说说话，没有异常，脸上的神色也是温和，除了嘴唇苍白得不像个正常人之外，其他的还真的看不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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