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飞确实有很多问题要问。
但是这一刻，他语塞了。
他不知道从哪方面开始问。
夫子也不找，优哉游哉的喝着酒，接着变戏法般弄出来一袋牛肉。
周飞看的有点饿。
夫子将袋子推到他面前：“别客气。”
周飞捻起一片牛肉放入嘴里，然后眼睛就亮了：“这是什么牛肉，如此好吃？”
夫子道：“这也算是一个问题吗？”
周飞连忙摇头：“不算不算。”
夫子笑了，伸手指向了前方：“看到什么了？”
周飞思考了一会才回答这个问题。“长安。”
“除此之外呢？”夫子继续问道。
周飞说：“黎民。”
夫子颔首：“不错，我问你，对黎民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周飞陷入了沉思。
“笨蛋玩意，如此简单的一个问题，需要想这么久么？”
周飞期期艾艾的说道：“吃喝拉撒？”
夫子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双指捻起一片牛肉放到嘴里慢慢咀嚼，接着又喝了口酒：“有吃有喝，下雨有屋檐，生病有爱人，老去有孩儿，这就是普通黎民追求的生活。”
周飞觉得夫子这番话非常的哲学。
但是哲学往往是最难理解的东西。
古往今来多少哲学家，最终都变成了“哲”学家。
“现在想清楚了吗？”夫子问道：“你的问题。”
周飞点头：“想清楚了。”
“问吧。”夫子道。
“我到底算什么？”周飞问道。
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口吻。
夫子说：“你杀了一个人，你觉得对方是恨你多一些，还是恨你手中的刀多一些？”
周飞老老实实的回答：“自然是恨我。”
“兵器无罪，同理，武功心法也无罪，关键点还是在人。”夫子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扔到周飞面前：“这是上一个冰河纪元期间，人间最大的魔头使用的武器，被人们成为天下第一凶器，可以吞噬灵魂，反杀宿主。”
“从我得到它之后，这把刀就没有离开过我的身体一米，我现在也依旧好好的，没受到任何的伤害。它的凶名只是人类赋予的，自身并不会产生什么杀意。当然，这把刀饮血太多，换了心智不坚定的人，很容易被影响。但是那只不过是被刀放大了内心的负面情绪，最终的原因还是在自身。”
周飞拿起那把刀，入手就感觉有些冰凉，同时心里也隐隐有些躁动，耳边响起了某种低语声。
夫子看了他一眼：“这把刀送给你了。”
周飞苦着脸，“这不太好吧。”
“你怕它？怕一把刀？”夫子冷声说道。
周飞摇头：“我主要是怕我家的雪饮刀吃醋。”
夫子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有趣有趣，你小子当真是个有趣的家伙。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好好拿着吧，什么时候你能压制这把刀的邪气，再还给我。”
周飞只能收下：“谢夫子。”
片刻之后，周飞继续说道：“夫子，我做了一个梦。”
夫子喝了口酒：“干我蛋事？”
周飞被这个回答呛到，“梦里有你。”
夫子斜眼看着周飞：“咋啦，你小子还暗恋我？”
周飞：“夫子，你要再这样咱们就没法子聊了。好歹也是老师，能维持点老师的威严嘛？”
“我怕我威严起来你受不了。”夫子说。
周飞：“……”
“我们还是正常交谈吧，我感觉再用刚才的聊法，这书容易被和谐。”
“呵呵。”
“我梦见了冰原。整个世界都被冰川覆盖，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只有寥寥几个强者还活着，我能看到那些强者的背影，但是除了夫子，其他人我都不认得。”
夫子脸色沉了下去，片刻之后发出一声叹息。
“凛冬将至啊。”夫子说。
“什么是凛冬？”周飞不解。
夫子说：“这是一个很少有人知道的传说，但是又确确实实的存在。这个世界从本源上来说，只有两个季节，一个温暖如春，一个冰冷如冬。两个季节交替统治这个世界，轮转的时间以万年为单位。按照神殿的说法，神女统治大地的时候，便是暖春。魔王统治世界的时候，就是凛冬。”
“凛冬到来之后，金乌会消失，世界将会被永远笼罩在夜色之中，白色的冰雪覆盖整个世界，动物死去，植物死去，人类死去，一切都将不复存在，在强大的修行者，也只能在凛冬中苟延残喘，等待死亡。”
周飞小声的问道：“哪有人熬过凛冬吗？”
夫子指了指自己。
周飞瞪大眼睛。
知道夫子厉害，却不知道夫子如此厉害。
“除了你老人家，还有其他人么？”周飞继续问。
“还有三个。”夫子说：“一个铁匠，一个木匠，还有一个女人。”
女人？”周飞眼珠子又瞪圆了。
夫子说：“当心眼珠掉出来！这么看不起女人啊。”
周飞脑袋都快要晃出残影来了：“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这回事。我只是……略有些吃惊罢了。夫子，那些人既然熬过了凛冬，实力应该也应当与你一般，无比的强大，为何世间从未有过他们的传说？”
夫子笑了：“理由很简单，他们太老了。熬过凛冬，终究熬不过时间。”
周飞愕然。
他这是惯性思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世间最公平的东西是什么？
那就是时间。
它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没有人能挡住时间的洪流。
凛冬杀不死的人，时间可以。
夫子补了一句：“何况在我眼中，他们并不强大，只是侥幸的躲过了凛冬而已。”
周飞却不这么认为。
在他看来，能熬过什么都缺乏的凛冬，已经不单单是运气两个字可以概括的了。
这必然伴随着强大的实力。
当然，夫子本身就是实力强大之辈，他可以看不起那些人，周飞却不能。
夫子注意到了周飞的神情，他用一种很淡漠的口吻说道：“你觉得修行的终点是什么？”
周飞老老实实的回答：“弟子不知。”
夫子说：“修行的道路是孤单的，修到最后，就是修心。修为越强大的人，就越是骄傲。而骄傲的人，又怎么会选择苟延残喘？”
周飞立刻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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