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朋友，他叫江如云。他跟我说，女相大人也是杀过人的。”
看我一脸抗拒和鄙视，他停了手里正在解开衣襟的手，松垮着外头那件白色的锦缎袍子，下床来，逼近我：“就是一根簪子，杀掉了田老爷子的儿子田轻为。”
他竟然是那江如云的朋友！
说来也对，他们都在深洲宫廷中就职。江如云劫走李瑞之后，肯定也是与自己的朋友私下会有来往的，李瑞让他们知晓了田轻为的旧事，也未尝不可。
“若我能死在你的闺房你的手下，我此番离开深洲皇城的荣华富贵，值了。”
那个人高我一头，他步步逼近，我却没有办法说不。他实在长得太像路千夜了！
我在这个世界，为他人而活已经六年多了，守着一具躯壳，每日浑浑噩噩。我拥有用不完的财富，执掌大权，唯独这个时候我的脑子它清醒不起来。
沦陷？
就好像是一个无法解释的错觉，我忽然自己欺骗自己，面前的人，他会不会就是路千夜。
“花千放，路千夜，到底你们是不是同一个人。”我走过去，拽着那月白色的锦缎袍子，“这件衣服，只有那个和我生了路啸之的人能穿。只有他！”
他看着我拽袍子的手，扭头伸手一把抓住，在鼻子处闻了闻。又突然伸手将袍子扯下来一个布条，罩在了我的双眼之上……
——他蒙住了我的眼睛。
“我是谁，他是谁，你自己都分不清。”花千放不知怎么转到了我的身后去了，他在我左耳边轻轻说话，“你希望我是谁，就可以是谁。”
你放肆！
我要伸手去摘下来布条的时候，他将我的手紧紧拽住，又一手揽着我的肩膀，不让我摘。
“放肆的应该是刚才黑夜里，你差点没有抗拒的事。”花千放的力气很大，而我没有觉得是被他控制了，只是觉得，我心中的野兽，一直在妄图冲出这六年的囚牢，“我该叫你……大小姐，还是夫人，还是……女相大人，或者……清宵。”
他有什么资格直呼我的名字。
“我看你倔得很，但又不抗拒我。”花千放整个人有一种克制而又热烈的诱惑，他整个人想要将我摁住，却又没有真的那样做，“想做什么就去做，女帝登基，你还顾什么守寡的陋习不是？”
没想到，花千放会觉得“守寡”是陋习，也许在他看来，只是浪荡的借口，并非我在地球接受的开放教育思想。
那还是不一样的。
“出去吧，花先生明日还要给啸之和以之上课的。”我直愣愣站在原地，还是靠理智打败了心中的洪水猛兽，“今夜的帐，我还是要跟你算的。”
花先生今后是否打算永远留在路府？
他轻轻松开我，将我眼睛上的布条摘下来，与我对视：“我出深洲的那一刻，就是一个没有着落的人。虽是似雨公主的老师，不过也是世间浮萍一样的人，我是想留下。”
“那就不准叫我的名字，夫人也好，大人也罢，该老老实实叫的，那就叫。”我一把扯下了他身上的月白色锦缎袍，让他穿着里面的白色深衣就这样出去，“花先生，我只收留你一段时间，之后该哪里去哪里去，你若不走，我也会让女帝亲自下旨让你离开。”
坐在凌乱的床榻上，我低头看着那袍子不再说话。只见花千放走过来，匆匆忙忙亲吻了我，然后扭头出了屋子去。
“我会让你改变主意的，夫人。”
本来是跟着府里人叫的，从他嘴里却意外多了几分玩味。
我的嘴唇还有那股子味道，和路千夜完全不一样的茶香味道：到底是我喝多了茶，还是他的味道，我不得而知。
唯有一件事我确定了，我好像完全没有办法拿住这个人。
他像一个令人无法掌控和抗拒的诱饵，每一句每一个动作，都在引诱我心里的猛兽冲出罪恶的牢笼。
“可是罪恶在哪里呢？”
第二日，清宜早早的端着一碗肉粥到院子里来，说为我补补身子，顺道恢复体力。
“我哪里需要什么恢复体力！”看着清宜表情里都是含义，我觉得无奈极了，成亲后的女人，什么都懂，甚至妄加揣测别人的事，她哪里还是原来羞涩的少女，“我们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
也不可能发生什么。
清宜一个劲应和点头，只管递着粥到我面前，她见我黑脸了，赶紧转移话题：“今儿二王爷估摸着还会来，昨儿因花先生不欢而散，在府门外派了好多人盯梢。”
淳于蔚也在他李玗府上住了那么久了，怎么还是没有放过我，真是……
“你也没有放下路千夜不是？”心里的声音忽然又响起来，“苏清宵，留下花千放在府里，你到底是怎么样的，连我都看不透你啊。”
我愣在原地，连喝粥都顾不上，赶紧转回屋子里，让清泠进来为我梳头。
“火急火燎的，自从花先生入府，姐姐你好像又回到了六年前那个样子。”清宜跟上来，端着那碗肉粥，“从哪里找的这么个宝贝，还有变年轻的功效？”
我狠狠瞪了一眼苏清宜。
“开玩笑开玩笑。”清宜认怂，拿起桌上的瓜果就啃，她也没个吃相的，“我觉得这些年，我们就是因为奶奶、千余和孙姨娘在的缘故，才活得那样端庄美丽，太累了。”
是啊，这时代的女子，一端庄往往就是一辈子。
“一会儿我去看看那花千放都教给孩子们什么。”我认真看着自己铜镜中的脸，原来不过短短六年，我真的已经没有什么少女感了，“我好像老了。”
清宜摇了摇头，每个年龄段都有自己的美，二八年华固然美如骄阳，三十岁也有牡丹国色的风韵，姐姐何必妄自菲薄。
况且二王爷和花先生表明了，姐姐的魅力依旧不减当年。
“这魅力给你要不要？”
我对着清宜一问，似灵魂拷问一般，她果然拿瓜果堵住了嘴。
那丫头最近一直在路府照顾我，丝毫没有提及路千余，也不知道是寒了心还是别的，忒不像六年前两人恩爱似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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