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靖陵城去，再路过云来客栈，跟老板打了个招呼就离开，并没有多逗留。花千放长得有几分像路千夜，老板也是看出来了，一瞬间惊讶。
“方才掌柜的看着很惊讶，他认识路丞相？”花千放愣头愣脑地问我，“这地方，应该不会是你们这样的大人物，跟人认识的。”
连遥城和连镶驾车在车外，两人居然同一个姓氏，我才发觉。
“这个地方啊，不光是曾经丞相和老掌柜熟，还有我，还有钟牧琛呢。”连遥城有几分小骄傲的味道，“那时我们三个一同在生死线上溜了一圈。”
彼时李瑞在客栈里，支使连遥城曾经的庄主徐林来挑衅，若非钟牧琛恰好赶来支援，当时情形，路千夜还真的有点落下风。
都是往事了。
“你认识大王爷手下的徐林？”
冷不丁戳到了连镶姑娘感兴趣的地方，连遥城一路驾车，一路点头，心里没什么戒备。
“我还是鸿若山庄出来的人呢，庄主徐林本来继承了山庄就该好生打理，结果偏偏跑去阿谀奉承大王爷……”
连遥城如今，说起来这个已经死在靖陵城鸿若寺的旧主，没什么忌讳的地方。他这个人，阴冷怪气，一直不像个道学武功门派的庄主，死了，也就死了。
“当年连遥城你们在云来客栈渡劫的那段日子，整个路府都过得水深火热。”我都很难再回忆那时我一个少女，是怎么顶着压力撑过来的，“适时只要路千夜路千余不在长京城，路府女眷就跟砧板上的鱼，随时会被人宰割。”
如今就不同了，我扶持蔺蔷做了皇帝，即便我突然离开来靖陵城，也不再有人轻易欺负我的妹妹弟弟和孩子们。
“大王爷流落在外，终究是一个埋在深处的雷。”连镶会在这个时候说起李瑞，其实是我没有想到的，“彼时我深爱他，以为自己是国公府郡主，能坐上大王妃之位的。后来做过了贵妃，觉得人生，不过如此。”
喜欢什么的，在连镶的眼里，从来都是爬上最高位置的手段，我没想到，六年后还能听到她说出真相。
其实我对她的抗拒，来源于对她的恐惧，一个连自己母亲都不放过的女人，肯定也不会放过她情郎李瑞的仇人，我。
好在，她放下了。
“如果有一天，李瑞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你会如何？”花千放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他看出来了我的想法，于是作为旁观者问道，“我是说，如果。”
连镶沉思了片刻，从车外传来一个恳切的答案：“过去的事，那就是过去了，我有多恨李玉玲，就有人多恨他李瑞。一报还一报，顺其自然吧。”
看起来，她像个哲学家。
————
到达靖陵城，原定来接我的人是路千常，却没想到李玗骑着高头大马，站在靖陵城城门口，冲我挥手。
“怎么是他？”
我几分不耐烦，路千常现在叛逆了还是怎么个意思，竟然跟我闹脾气临时换人。明知道李玗我躲之都来不及，竟然还让他来接？
“连遥城，你现在放慢马车速度，要到城门那些士兵开门后，直接冲过去，不要停下来！”我对连遥城说，“你们都配合着，接近李玗时，咱们假装要下车。”
说时迟那时快，一见城门开放，连遥城一甩马鞭驾着马车冲了进城门去。只听得惊慌失措的士兵在后头大喊：“几个意思，大人又不是敌人，跟侵略似的。”
到达靖陵城路府，我才输了口气，下马车入内。
这院子比路千寻在的时候，多了几分生气，因为我看到院子里，一个年轻貌美的妇人，正带着一个孩子在读诗。
“兼葭姑娘。”我看着眼前的旧故人，不免有些恍惚，“原来千常的宠妾，就是你。”
兼葭姑娘，从前是林府柴屏郡主的贴身丫鬟。郡主逝世，林秋漾被我杀了之后，林家老爷子没多久也走了。
“自从郡主走了之后，我一直想着离开林府，直到老爷去世，林府被陛下派人遣散，我才得了自由身。”兼葭和我说起了过往，“我们这些在长京城服侍主子多年的，什么也不会，于是就受人欺负，流落到了靖陵城来。”
“我在街头看到她，一眼认出她来。”路千常的声音从后院门里传来，见到我的时候，我看到他也学会了留胡子，“大嫂，二王爷非要去接你……”
合着，他这么个城主，就只乖乖听李玗的话，还偷偷把郡主身边人纳为妾，而且没有告诉我。
“这两天，不管你是什么手段，都把李玗给我拦住别让他靠近我。”我赶紧提意见，来办正事的，不能被他坏了情绪，“对了，你和兼葭这个孩子多大了，怎么没有告诉我，你有儿子了？”
长京城里，我还养着五个小祖宗，毕竟是自家人下一辈的，我顿时关心起来：“前段时间你去长京城，都没透露半个字？”
“大小姐，孩子叫羡之。”
路羡之，突然让我想起了历史上那个名字贼好听的一家子：王羡之一家人。都会取名字，唯独我和路千夜给孩子取的名字听起来是最没有诗情画意味道的。
“羡之，这是婶婶。”路千常赶紧推着孩子给我行礼，又对兼葭说，“带孩子回屋里去，我和大嫂该有话要说。”
这个孩子眼神清澈，他和笑笑他们几个在长京城长大的不同，一点也不世故。他的父母，我能看出来，就是单纯相敬如宾的相处，有人传闻的宠妾，倒不至于。
路千常安排了一桌接风洗尘宴，好丰盛的一桌菜。和从前路千寻还在时的景象不同，这里竟然也能吃到千里之外雪域来的雪莲做的汤。
“孩子们都还好吗，听说陛下很喜欢清宣……”路千常一个劲儿给我夹菜，有些小心翼翼，也有些小心思，“路家的人，从政的都不会有什么清闲日子过，遇上深洲那帮疯子抽风，还会落得大哥的下场。”
清宣长得越来越像路千常这事，传到这里来倒是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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