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承煜抬手制止，对沈沐清纵容笑道，“好，就依夭夭。”
小舟花了二两银子便租了来，沈沐清还执意自己驾船，让那船夫在岸上等。
安排完，她轻快的跃上了船，一回头，景承煜站在岸上，有些踯躅不前。
沈沐清冲他招手，“快下来啊，还愣着做什么，承，煜。”
还是有些叫不管他的名字，但她想时间久了总会习惯的。
景承煜深吸了一口气，试探的迈下一只脚，船身立刻摇晃起来，他闭了闭眼，一咬牙，使用轻功跃了上去。
这一手供功夫，惊艳了沈沐清，她乐的拍手叫好。
船晃的更厉害了，像是随时要翻掉。
景承煜不知所措跟着摇晃两下，慌的赶紧坐下，死死扣住船沿。
沈沐清也坐了下去，拉过桨，轻轻摇晃起来，扁舟着力，顺水而行。
船终于安定下来，景承煜偷偷松了口气，这才问道，“夭夭会划船？”
“小时候，跟着兄长们常常偷着来楚江玩，看也看明白了。”沈沐清得意的说。
星辉撒满江面，泛着点点银光。
沈沐清瞧出景承煜有些不对劲，似乎那里都一直紧绷着。
遂问道，“承，煜，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景承煜勉强笑了笑，“我是在惊讶，夭夭懂的真多。”
“这算什么？我除了女孩子会的那些不太不擅长，但凡男孩子会玩的，我都懂些。”说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了，“家里哥哥多。”
景承煜想起了她那手堪称独树一帜的绣工，不觉会心笑了。
小船轻快，不多时已经驶近江心，江心处船少了，远远的把喧闹甩在了身后。
将水泛着涟漪，晚风吹过，凉润的如同情人拂过的手。
沈沐清放下了桨，扬起头，微闭双目，浴在天河之下，圣洁纯然如远避凡尘的仙子。
景承煜瞧得有些呆了，一时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沈沐清忽然睁开眼，笑着问他，“皇上赏了什么官给你，我哥哥是太尉，程煜爵位尚在我哥之上，那会不会是宰丞？”
她满眼期待的瞪着他回答。
景承煜的手又扣紧了船舷，半晌才低低道，“并无任何官职。”
“什么意思？”沈沐清敛住笑容。
迟早要说明的，景承煜轻轻喘息一口，道，“皇上不同意我留京任职。”
“什么？”沈沐清瞪大了眼睛，“皇上不同意，那你不会和皇上据理力争吗？”
“争了。”景承煜偏过脸，到底是让她失望了，他有些不忍见她难过。
沈沐清气鼓鼓看着他，忽然拉起双桨奋力摇着，“我就不信，大饶就你一个武将，倘若你真的用心去争，皇上还能拒绝你不成。”
她到底还是不太懂朝政那一套，只因为失望了，便有些迁怒他。
她负气摇船，船身晃的紧，景承煜脸色煞白，有些惊慌的问道，“夭夭这是做什么？”
“不玩了，回去。”此后沈沐清再也没有说话。
上了岸，她头也不回跳上了马车，景承煜被留在船里，苦恼的看着江岸。
“莲华，我们走。”沈沐清唤她。
莲华为难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滞留在船上的景承煜，最终违逆了沈沐清的意思，靠近岸边，搭着手把景承煜拉了上来。
“莲华，你还在磨蹭什么？”沈沐清在车上喊道。
莲华看了景承煜一眼，景承煜已经安定下来，冲她颔首道，“去吧。”
回府的途中，沈沐清一直嘟囔着，“坏蛋，明明答应我过的，到头来又反悔，坏蛋。”
莲华不知她为何恼景承煜，便劝道，“姑娘，侯爷也许有苦衷。”
“什么苦衷？”沈沐清拔高了声音，看到莲华惊讶的看着她，她才和缓了些，“我也不想和他恼，我是真的不想让他再带兵打仗了。”
说着，她又抓住莲华的手，眼中布满恐惧道，“莲华你知道吗，他若再带兵，会死的。”
战死北疆，乱刃分尸，前世的这段记忆，此时太清晰了，清晰过她所有其他的记忆。
她害怕他会死，害怕会就这样失掉这个人。
她想去救他，可是却无能为力。
如果说她对他发火，倒不如说，是她对不可改的命运生出深深恐惧与彷徨。
莲华听着她的“胡言乱语”，等她平静下来，方劝道，“奴婢知道姑娘是心疼侯爷，侯爷他也一定懂得姑娘心意。”
“他怎么会懂呢？他要是懂，就应该为了我去试着改变。”沈沐清说着，眼圈见红，仿佛再多说一句，便会哭出来。
莲华叹了一声，拉住沈沐清的手，“姑娘，你这么说就冤枉侯爷了。”
沈沐清抬起了头，一颗泪珠没兜住，划过脸颊。
莲华抽出帕子替她把眼泪擦掉，软身软语道，“姑娘可知道，侯爷畏水，可他为了姑娘高兴，仍撑着上了船。”
沈沐清怔住了。
她刚才是察觉到了景承煜的反常，但却没想到那是因为他怕水？
“那他为何不对我讲？”
莲华叹息道，“这就是侯爷对姑娘的心意啊。凡是姑娘喜欢的，在意的，即便他怕，他恐惧，为了姑娘他也愿意忍着去尝试，去改变。”
沈沐清默然了。
半晌才垂眸轻问，“他……为何会怕水？”
莲华道，“奴婢也是听莫玄说起的，小时候他贪玩落水，侯爷明明不会水，却拼了命跳下水去救他，结果他被救上了岸，侯爷却差点没命，自此后，侯爷便再也沾不得水了。”
那件事发生后，莫玄被爷爷莫老教训，大太阳底下跪瓷瓦片，惩罚他差点害了小主人的命，被景承煜知道了，便不顾身体虚弱着，赶去替他求情，让他免了皮肉苦。
也是经了这件事后，莫玄发誓，此生要用命来守护这个主子。
此时，莫玄看着景承煜不佳的面色，心里着急，便道，“侯爷，要不然您就实话跟沈姑娘说了吧，皇上他想利用您，是绝对不会允许您留任京城的。”
景承煜望着沉沉江色摇了摇头，“说与不说没有差别，结果都是我辜负了她的心意。”
说完，长叹一声，转身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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