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晓那天晚上偷跑出去的事情，没有逃过清竹的眼睛。这件事在外面沸沸扬扬，凌晓出去了，很可能就知道了。
凌晓眼神稍暗，默默点头。
“你不愿意？”清竹看见凌晓的表情，便知道了她的意思。
凌晓点头。
“你可知，只要你母亲能顺利完成六礼，我便能让你认祖归宗，成为清家的金枝玉叶？”清竹盯着凌晓的眼睛，想要看出些什么。
可惜那双眼睛除了伤感并无一点心动，凌晓黯然说道：“母亲和父亲恩爱。”
“你这说话倒是学了明家那个大少爷，只说半句。你觉得你母亲只是妥协才愿意嫁人，我让她嫁人是委屈了她？”清竹冷哼一声，心下不悦。
凌晓没有作声，转过头去不看清竹，反倒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就是如清竹说的一般。
“你倒是会为你母亲着想，可曾为自己想过？我如今已经罚你守了佛堂两月，你这性子早就觉得枯燥。如果你母亲不嫁，我只能继续让你守着菩萨抄佛经，而不是纵容你在这大院里乱撞了三日。”清竹如是说。
凌晓：“以前母亲病重，我费劲心力照顾好母亲，好不容易妈恢复了身体，我怎么愿意让母亲受委屈。我宁愿一直呆在那个冷冰冰的石像前，也不愿意母亲为了我委屈了自己。”
不轻不重的话，却让人听起来掷地有声。
清竹失语片刻，无奈至极：“你还真是像极了我那妹妹，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
“你可知你母亲回来时，我罚她在祠堂前守了母亲灵位两年，若不是我心疼她，她怕是要守一辈子。”
“你知道当初她犯了什么事吗？”
凌晓摇头，这些事清婉没有跟她细说过，但现在她也能猜出七七八八。
“她逃婚，与外男私通，气死了我们的母亲，也就是你的外祖。看你的年纪，本该加上一条未婚先孕，我便当不知了。”清竹简单地说出了往事。
凌晓没说话，这几条在如此重视规矩的清家，恐怕都会被重罚的吧。
“可是我对她的做法理解，因为是母亲给她定下的婚事，便是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方品性不曾知晓，为人不曾见过，便这么盲婚哑嫁地嫁过去了，说不定双方都不得痛快。我那个妹妹，见过了外面的自由恋爱，就不肯听从母亲的安排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和男人相爱，在亲事定下来的第二天晚上便跑了。”
“母亲因此气急攻心，一病不起，不久就离开了人世。前些年她回来，我只罚她祭扫母亲灵位两年，难道还不够宽厚？”
“我接手了清家，因为目睹妹妹为清家旧制所害，我破除了许多规定，让女孩们能够呼吸到时代的气息。不说居功至伟，起码箐儿和瑶儿是怨不得我的。”
“但是，陈旧的事物固然已经老去，却还没有失去它的生命力，在很多地方它依然有它存在的合理性，就像是这清家依然被我保留下来的许多族规。”
“新生的事物焕发更强盛的生命力，但方兴未艾之际，主导整个世界的时候还未到，就像是你在清家所看到的，箐儿甚至能够在外面当上一个所谓影后。”
“不能一味地去否定旧事物，即便它看起来已经满目苍夷，破烂不堪。也不能不假思索地去接受新事物，即便它的外表看起来再华丽美好。”
“这是一个新旧事物并存的时代，这二者共生在一起，彼此之间充满了矛盾和摩擦，往往生出剧烈的碰撞。就好如现在的你和我。”
“无疑新生的事物拥有更强的生命力，更适合时代的变迁，它迟早有一天会取代旧的事物，占据世界的主导。而旧的事物往往难以完全湮灭，因为它曾经也是作为新事物出现的，它有一定的合理性，并且最终会作为因素融入新事物当中。”
“清家的规矩虽旧，但我依然不否认它为维护清家的稳定起到的作用。如果我为你，为你母亲破例，那便是山崩式的撕裂，会导致整个清家的动荡。”
“你只能接受这个安排，等到你母亲大礼完成，我自会安排你归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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