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液体滴落的声音，忽远忽近，温热中带有一种独特的馨香，浸润在脸上，渗透进层层纱布。
陆天海醒转的时候，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眩晕的感觉持续控制着他的大脑，只觉得身上很重，鼻腔里混杂着铁锈的腥味还有某种分辨不出来的酸气。
耳边似乎还有微弱的风声，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他是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微微动了下，他意识到身上压着个人，从体型就可以判断出是游曳。
对了，他们遭受了袭击。
枪声迫近后，男子就冲了出去，游曳抓着他停留在门内。
外面的惨嚎和枪械声混乱交织，即便看不见，也听得出来很惨烈。
“退出去。”
游曳用少有的阴沉语调说了这三个字，其实他们如果把门关上，就可以把危险隔绝在外面，只是这么做不人道。
大明星到底没有提，不过很快他的幻想就破灭，因为游曳忽然把他往外面拉，却是从外面把门关上了。压力门的好处就是从外面也可以通过压力阀快速上锁，是为了应对突发状况，然而这道门只能从里面打开。
不用问，一定是实验区里也有之前袭击他的那种东西，而且数量还不少。
血腥味似乎变成这里最平常的东西，外面的通道相对淡一些，但很快浓度就追了上来。
陆天海额头上的冷汗下来了，这么混乱的情况，他极好的听力也不会好使。迟疑了一下，他抬手要把蒙着眼睛的纱布揭下来。
“你干什么？”
游曳刚好回头，立刻抓住他的手阻止。
“医生只是说最好不要用眼，等到刺痛的感觉消失，意思就是想睁开眼睛也可以。”
陆天海其实也不确定他的视力有没有受到影响，检查的时候掀开他一点点的眼皮就疼得难以忍受，那种连接着眼球深处视神经的痛感会扩散到前额叶，引发剧烈的偏头痛。所以他乖乖接受做两周瞎子的结果，但不代表他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他当时模糊中是能看到光的。
现在这种情形，如果他完全看不见一定会变成游曳的累赘，与其这样不如赌一把，最多就是后续需要花更长的时间来治疗而已。
“不行。”
游曳不允许陆天海做这种无法预测后果的事情，如果影响的不仅仅是治疗时长，等以后再来后悔就来不及了，更何况现在也没有糟到需要孤注一掷的时候。
“退到另一边去！”
这时，男子朝他们喊了一声，自己也往甬道的另一边退。
突然涌出来的大蜥蜴像很久没吃过饭一样，疯狂地攻击人，前一只被扫射得血肉模糊，后面的却一点畏惧都没有直接扑上来，因为数量多而自己缠绕在一起。
没办法只能先用催泪瓦斯，但效果如何谁也说不准，最坏的情况就是使用燃烧弹，但通道如果是密封的，他们也会被迫陪葬在这里。
撤退的通道漆黑一片，大部分照明工具都集中投放在刚才那里，是为了把蜥蜴们吸引住。虽然它们看起来长期生活在地底，但眼睛对光有反应，没有完全退化。
这么做倒是有点效果，至少把部分大蜥蜴留在了那里，但还是追了一部分过来。
“嘶嘶嘶，刷拉刷拉刷拉……”
吐信子和爪子摩擦在地面的声音在通道这个特殊环境里被无限放大，因为产生了回音给人一种前方也有拦路虎的错觉。
游曳抓着陆天海一路紧跟着男子，光线很差的情况下，大明星的纱布揭不揭都一样了，所有人都变成了半个瞎子。
身后时不时传来有人倒地的动静，似乎只能用人的身体去阻止追击。
男子没有减速，回头只会伤亡更多，他纯白色的裤子已经被血液浸染，分不出是自己人的，还是蜥蜴身上的。
防空洞里四通八达，快速通过的岔道口偶有腥风吹来，但已经没有余力去顾暇。却在跑到底的一个T型口，还没选择方向，一个黑影猛地从左侧蹿出来，一下将男子扑倒在地。
“撕拉”一声，男子已经丢弃了枪械，太大的声音会把那些停下的怪物再次引过来，他选择肉搏，好在手上有锋利的匕首，轻而易举对着大蜥蜴最柔软的腹部借力一拉，瞬间开膛破肚。
味道实在太腥臭了，游曳皱了下鼻子，拉着陆天海要往另一边走，但刚踏出两步就退了回来。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们被包围了。
之后发生了什么，只能用一片混乱来形容，他们被多少地底生物袭击数都数不清，但和他们身上留下的伤痕相比，满地的蜥蜴尸体就像给这片冰冷的水泥地面铺了一层奢华的地毯，柔软温热，缺点就是味道有点大。
之所以陷入昏迷，不是因为不敌，而是力竭。
但大明星完全清醒后并不敢出声，怕还有残余的会索过来。他摸了一下游曳身上，有点湿，不过很轻的呼吸就在耳边，应该只是晕过去了。
他刚要起来，却发现不对。
“嘶……”
他的眼睛，似乎渗进了什么东西，针扎一般的刺痛感逐渐变得清晰并快速扩散到脑后。
陆天海抓了一下纱布，发现已经完全浸湿，立刻拿掉。分不清是通道里的血腥味还是纱布上的，但他手上的纱布却又有一种不太一样的香味。
心下咯噔一声，陆天海丢开纱布立刻去摸脸，入手全是湿的，意识到什么，他先在自己衣服上胡乱蹭了两把，再去探游曳的头部。
后脑勺，头顶和前额都没有异样的触感，但是右侧额头有湿润感。
“……游曳，游曳？”
大明星有点慌了，流入他眼睛里的，是游曳的血。
“哒，哒，哒”，这时，一个缓慢的脚步声半拖半走接近他们，停在了不远处。
陆天海即刻蹙眉，眼皮不自然地抽动两下，竟是缓缓睁开了。
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大明星却发了一脸的汗，咬着牙拼尽全力才能支撑住眼皮。自我保护机制的自然反射让刺痛的眼睛想要强行闭上，但主人的意志超过了本能，震颤的视野里，从模糊到部分清晰，似乎还无法完全看清。
不远处有光，但先进入陆天海视野的，是昏迷的游曳，男子靠坐在几步开外，看样子也失去了意识。
“……”
大明星机械地转头看向光源，微微眯起眼，渗入了血液的眼睛呈现一种骇人的猩红色，强烈的刺痛闪烁着他的眼神，金棕色的眸光燃起一股血色之火。
“知道我给她的血有多宝贵吗，竟敢让它流出来。”
陆天海咬牙切齿的对象，是持着一盏油灯的人，枯槁的外形和之前一样，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此时的眼神却十分清明。
而他旁边，蹲着一个皮肤现出不自然青色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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