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凑巧，蒋全义的管辖之地正是牛头门。”霍凌道，话音又一转，“不过青竹帮也在牛头门有不少生意往来。”
闻言，谢源默了默，指尖轻轻敲着茶碗的碗沿，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说：“等秋闱过了，我亲自去一趟牛头门。”
之后霍凌说起了马福，“马大娘见到自己儿子回来，虽然伤心难过，却也没忘记顾老夫人昔日的照顾。”
“马大娘让伤了腿的马福跪在马家祖宗牌位面前发誓，从今往后若是他再做出对不起东家的事，就和他断了母子关系，并说马家没有忘恩负义之人，马福也后悔莫及，尤其是晓得洪记张管事被关押之后，更是怕得不行，求着咱们别把他送官。”
谢源道：“等他的伤好了，还是让他去米铺做事。”
每个人都应该有一次纠错的机会，马福既然晓得错了，也该有一次悔过的机会。
霍凌听后有些诧异，从前五爷可没有这么好的耐心。
……
谢文德这会儿已经快虚脱了，屁股被打得开了花，裹在血水上头的布料黏成一团，他小心翼翼拿手去挨了下，疼得他一时呲牙咧嘴。
家中已经来了几个下人，等执行板子的官老爷走了，才敢上前去扶谢文德起来。
“疼、疼，慢点儿，哎哟喂……”
肃静的衙门衬得谢文德的叫唤声愈发哀怨。
“爹，是儿子办事不利，让您受苦了。”谢逊刚送走蒲先生回来，见谢文德满身是血，“噗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
谢文德一惊，想要伸手去拉他起来，奈何手刚一动就扯到了伤口疼得冒汗。
“爹!”谢逊见谢文德脸色一白，不由心头一跳，但始终没有擅自起来。
谢文德被两个随侍死死托着，好半天他才缓过劲，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起来吧。”
话音还没落，颇有眼色的田管事已经去扶谢逊，“三爷，老爷怎么会怪您呢，您快起来吧。”
谢文德点头，“这次的事还好有你那个老师出面，不然我怕是要死在牢房里。”
只要一想到那张管事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就吓得一身冷汗。
现在对他来说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虽然被削了官职，但好歹命保住了。
“多谢爹。”谢逊这才站起身，退到一边。
几个人架着谢文德往外走，到了署衙门口，谢文德往回看了一眼，鼻子忽然一酸，他这是时运不济呐，谁不找偏偏找了洪记。
“呸!”转眼他又碎了一口，咬牙切齿道，“等老子飞黄腾达了，看你们个个还不将我放在眼里，以后别来求我！”
马车行得很慢，谢文德坐不得就趴在铺着的软垫上，没多远的路却走了半个时辰。
被人抬着下了马车，望着谢府门楣上的几个烫金大字，谢文德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
昨天夜里还和一群老鼠共枕……阴暗的牢房，潮湿的土坯墙，杂乱而腐臭的衣物，谢文德一个大男人都要忍不住哭了。
等在正门口谢大太太先哭了出来，“老爷，我总算盼着你回来了。”这一夜她也一宿没睡，想着这个家要是没了老爷，她该如何是好。
“哭什么哭，我回来是好事。”谢文德听到这凄厉的哭喊，眉头一下就皱起来了，这一哭怕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家死了人呢！
他又没死，如今好好的站在这，是喜事，该高兴才对。
“老爷说的是。”谢大太太擦了眼泪，让人点燃了火盆，扶着谢文德踏上石梯，跨过火盆。
有道长在一旁撒纸舞剑，“从此以后，谢家长房无病无灾，鸿运当头！”
谢文德很满意这道长的说辞，让人多打赏些钱，冯老爷笑着走过来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这儿子是遇上贵人了啊。”
谢文德当然知道说的是谢逊的老师蒲先生。
这位蒲先生有些神秘，没多少人知道他的来历，但这一次蒲先生不仅为着谢家的事奔走，连藩台庞大人都给了他面子放人。
谢文德自然脸上有光，在冯老爷面前也有了底气，“蒲先生一直照顾我家逊儿，这次的事他帮了我家大忙，回头我亲自登门去蒲家道谢。”
“这倒是应该。”冯老爷笑得有点深沉。
用过晚膳后，冯老爷夫妇坐马车往回走，冯夫人道：“没想到峰回路转，庞大人亲自审理这案子，谢大老爷却这么快被放出来，也不知那姓蒲的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么大本事。”在她一个妇人看来，不就是一个教书的穷先生。
冯老爷这时可没心情和她闲聊，等回了冯府就直奔冯老太爷的院子中去。
冯老太爷听了此事后，说：“以前先皇后还在世时，太子的老师姓蒲名禄、字义山，那时我还在都察院做事，见过蒲义山几面，但先皇后出事之后，蒲家就辞官归隐，销声匿迹了。”
冯老爷没想到竟和太子扯上了关系，那青羽书院的蒲先生也姓蒲，会不会就是当年蒲义山的后人？
“儿子觉得这蒲先生八成和蒲义山有什么渊源，不然那庞世勋也不会这么快就把人放出来。”
说起来他也没见过这位蒲先生，若是能让谢文德搭个线，见上一面，或许他的仕途还能往前一步。
冯老太爷也觉奇怪，“庞世勋这些年不求上进，碌碌无为混日子，一天到晚就想着如何保住官纱帽，怎么突然查起案子来。”
这事冯老爷也想不通，冯老太爷提点他，“先别管庞世勋的事，你说那蒲先生照顾谢家三爷？”
冯老爷点头，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这个爹说话向来有用意的，忽然眼睛一睁，“爹的意思是，让我笼络谢三爷？”
“这世上，没有谁会平白无故对另一个人好，若是有，那也必定有所图，只是图得更长远一些罢了。”
冯老爷眼睛发亮，“儿子晓得了。”
李府柳云居，李娥从徐府回来后，就一直在房中看书，时不时打开窗户，背对外面往脸上涂抹香膏。
若兰不时惊呼道：“小姐，您的脸好像又好看了一点，这香膏可真管用。”
就这样一直到晚上，李娥躺在床上让若兰吹了灯，却又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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