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说完。”扶澋顿了顿，示意林筱冉不要打断他的思路，继续说道:“我的兄长——扶顼，扶族既定的继承人，也是一个惊才绝艳的天之骄子。你娘在扶族的那段时间，便是由他尽地主之谊照顾你娘，带你娘游历扶族的奇观异景。”
“他是扶族那群毛头小子里唯一一个近距离和太阳之女相处过的人。你娘离开之日，他因不愿分离而没有去送行。所有人都以为是他心怀扶族，不愿和异族的人藕断丝连。”
“其实不是。”扶澋沉沉地叹了口气，带着淡淡的惋惜和凄凉，“我送走了你娘以后，便回去看他。你知道我听到什么？”
林筱冉直直地望着扶澋没有回话。
扶澋也没有想让林筱冉回话的意思，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我听到……兄长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兄长是扶族的下一任族长，从他自幼展露出超出常人的天赋后，他便一直被以继承人的标准要求着。他仿佛永远是那么完美，不论面对什么样的风浪，他总是我们这群毛头小子里最冷静沉着的一个。他仿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能让我们从他身上获得安全感。”
林筱冉低头沉默着。她虽然理解不了扶族全族人对太阳近乎病态的崇仰，但她能理解这种坚信靠山的想法。
这是一种弱者对强者的依赖。
“自我有记忆以来，兄长就是不可超越的存在，是引领扶族走向更加昌盛的继承者。那是第一次……我看到兄长哭，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仿佛失去了至爱之物，哭得歇斯底里紧紧攥着族长的衣角。”
“我一个人躲在树下听了许久才听明白，原来……南阳先帝醉酒时曾和族长玩笑要将他们的帝国之光，许配给兄长。”
“族长惊喜的同时也带着一丝不敢相信的怀疑，只待得第二日南阳先帝酒醒后才又问了一次。”
“呵……”
扶澋的笑容里突然带上了嘲讽的冷然：“可是扶族算什么？不过是南蛮五族中的一族，南阳怎么可能将他们的帝国之光如此低嫁……”
“南阳先帝拒绝了，说那些话不过酒后醉言，不能当真。”
扶澋的眼中隐隐带着泪光，喉咙中涌上一阵阵“呵呵呵”的笑声，听着就令人为之悲凉。那声音中的嘲讽，也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嘲笑别的什么人什么事。
“族长自然是恼怒了。虽然扶族不比南阳昌盛，但到底是南蛮五族里较强盛的一族，南阳先帝自知理亏，便松了口说你娘的亲事要先皇后决定的。他让族长去问你娘，若你娘同意，他便不再阻挠此事。”
“可是……帝国之光，怎么可能屈身于小小扶族呢？”
“她拒绝了。她说……她对兄长只有朋友之谊，并无男女之情。她不愿意嫁到扶族。”
“兄长因此，差点一蹶不振。”
“爱而不得……恨之欲其亡。”林筱冉突然又能理解扶澋口中那个天之骄子的心情了。
作为一个从小都擅长完美无缺的少年，对面自己心悦的姑娘，都有一种奇怪的偏执。
除了那点喜欢外，应该还有自尊心作祟的缘故。
最可怕的，不是从来不曾拥有，而是差一点点就拥有。
那种擦肩而过的遗憾会在心中生成执念，至死不忘。
“不。”扶澋疲惫地摇了摇头，“兄长不是那样的人。就算如此，兄长也不会想要她死……她可是太阳之女啊。”
“当时送走她时，还有一个人，也是极不愿意接受的。”
“谁？”林筱冉眸子一紧。
“扶焓。扶族旁系的一个子弟。”
“为什么？”林筱冉不解。她去过扶族，那个家族里的等级秩序极为严谨。一个旁系子弟……
“你也是知道我们扶族的规矩的。扶焓也是知道天赋异禀的，他甚至自认不比兄长差分毫，唯独输在了血脉上。他不服兄长，几乎什么都要和兄长抢。兄长宽宏不怪他，可族里尽是踩高捧低之人。扶焓和扶族未来的继承人作对，有点眼力劲儿的人都会来欺负他，以期能得兄长一时青睐。”
“你娘在我们扶族人的心中就是太阳之女，是神圣不可亵渎的。我不知道扶焓是怀着怎样的心思靠近你娘，吸引你娘的注意的。但是……不可否置，你娘也是他心中的太阳之女。”
“我不知道他怎么知道兄长和你娘的事情的，我只知道，扶焓又要动手了。小时候和兄长抢小玩意儿，长大就要抢人。仿佛……抢到了就能证明他比兄长出色一般。当真是可笑！”
“扶焓……”林筱冉眸光微冷。
“你也觉得他是痴人说梦是吗？我也这么觉得。”扶澋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收起，仿佛阴云遮去了阳光。
“兄长都得不到的人，他那种不择手段的卑劣之人怎么可能染指！太阳之女……不是他那样的蝼蚁可以玷污的！”
“你娘走了半年以后，兄长终于从悲痛中清醒过来，暗暗决心就在远处看着他国的帝国之光就好，不必非要是太阳之女。可是……南阳突然出事了，你娘也下落不明。”
“兄长几乎出动扶族所有可以任他调动的力量去寻找你娘，甚至去求了族长。都没有你娘的消息。同样疯狂寻找你娘的，还有扶焓……”
“谁也没想到，扶焓与兄长较真，较着较着便真的对你娘上了心。兄长找寻你娘的那段时间，扶焓也差不多疯了。”
“最后……兄长迫于族中长老的压力，不得不放弃找寻。而扶焓因为一直培养了自己的势力而依旧找着你娘的下落。”
扶澋深深地叹了口气：“或许是天命吧……兄长细细分析后，觉得你娘很有可能逃去了夏木国。可无奈手下没有人可以用，他便只能把消息送给扶焓，让扶焓务必找到你娘。”
“南蛮素来封闭，诸国的人若无准许是不许随便容人来南蛮生活的，南蛮的人也不喜和诸国的人往来。她跑到了千里之外的夏木国，不管是兄长还是扶焓，都难以做些什么。”
“但谁也没有想到，扶焓居然耐得住性子，一谋就是十多年。六年前……他串通南阳皇帝徐立熙，对她下手了……”
林筱冉眯了眯眸，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具体的事情我查得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扶焓让你娘假死，让徐立熙把人送来扶族。兄长对这件事也有所察觉了。那时候的兄长已经是扶族的族长了，也已经……娶妻生子。可是，连我们都忘不了当年惊鸿一瞥的太阳之女，他怎么可能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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