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归……”林筱冉怔怔地看着冲自己浅浅而笑的何安归，看着他一袭终年不改的青衫，看着他用自己那并不强健的身体去像于湍江晋一般替他挡剑。那是……并不属于他的英雄救美。
“扶我……”何安归踉跄了两步，张嘴便吐出一口殷红得妖冶的鲜血。
林筱冉连忙上前搀扶住何安归，眼泪一颗接一颗地砸落，像炙热的熔岩浆，让何安归无处适从。
“别……哭。”何安归想要抬手去替林筱冉擦去眼泪，却晃了晃身子一头扎向地面。
“安归！”
林筱冉扶着何安归，两个人双双跌坐在了地上。
“筱冉……听我……听我说。”何安归突然一把抓住林筱冉的手，紧紧皱起眉头。
“你说……你说……”林筱冉不住地哭泣着，整个人要俯进何安归的怀里。
“好好……好活着。你……可以的。别……死。”
“替……替我……幸福下去。”
“安归……”林筱冉的脸色一阵惨白，“我……我活不了多久了的……”
“不！”何安归狠狠地摇了摇头，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说……说过，不会……不会让你死……”
“你……要替我幸福。”何安归攥着林筱冉的手越来越用力，原本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上突然多了几分红光，“要……替我幸福！”
何安归抓着林筱冉的手不住地颤抖，林筱冉连忙点头答应。
“我……还没有成过亲，没有看过传说中的山川河流，没有真正地完成过一件事……”
“你要替我……替我去看看……替我……一直幸福下去。”
“欧阳皓宸……对你是真心的……我……我……代他求你原谅……好不好？”何安归只觉得自己说这话时，心中的抽痛比胸口的剧痛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安归……”林筱冉低声恸哭着，一声声呜咽哭泣仿佛一个失去了朋友的孩子。
“答……答应我……”纵然心中不舍、不愿，他也必须把她安置好才能安心离去。这辈子，这颗心，已经是被她死死束缚了。
“嗯！”林筱冉狠狠地点点头，晶莹的泪珠一滴滴砸落。
听到林筱冉的应承，何安归似乎松了一口气，只是还一直紧紧抓住林筱冉的手：“筱冉……一定要活下去。”
“好。”林筱冉用力地点头，任泪水滑落。
何安归幽幽然一声长叹。
“筱冉……我还是喜欢看你穿冰蓝色流仙长裙的样子。”
那时候的她，是真正的仙子，无欲无求，无爱无恨，高雅清冷却又不失慈悲之心。
那是……最初让他深陷的神祇。
“好……我明日……明日就穿给你看！”
何安归却浅笑着摇了摇头：“这辈子……怕是看不到了。”
“林筱冉……”
“若是人真的有下辈子。”
“麻烦你千万千万不要遇到我……就算遇到我，也千万千万不要救我……不要将我拉出黑暗。”
若不曾见过光明，他本可以忍受黑暗的。
“对不起……”
林筱冉明白何安归的意思。是她……耽误了他的一生。
何安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你知道，我要听的从来都不是这三个字。”
“为你付出所有。甚至是生命，那都是我的事，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不必……不必为此自责。”
“这辈子，是我心甘情愿，是我甘之如饴，是我……死心塌地。”
“这辈子……就这样了。”
林筱冉能听出何安归那深沉的叹息，心中的歉意越发浓盛。
这辈子，就这样了。
这辈子，就送你到这里，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林筱冉……”何安归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声音说道，那双素来深沉得让人看不透的黑眸中折射出万丈光芒，“好好……活下去。”
“安归……”林筱冉一愣，看着何安归浅笑地望着自己，一点一点地散开力道松开手。
这辈子……
就这样了。
下辈子，应该会不一样的。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谋尽天下，却谋不得她的心，或许她就是他命定的那一失吧。
“安归……安归……安归！”林筱冉的声音微微丝丝颤抖着，带着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何安归！”眼泪瞬间滑落，像天边一瞬而逝的流星，黑眸透出痛彻心扉的悲伤，只听得到林筱冉响彻山谷的嘶吼，“你给我醒过来！谁准你死了？！你给我醒过来！”
“主子……”解开了阵法的于湍没有直接去帮林筱渺她们一起对付徐城，而是来到林筱冉面前半跪着。
为了她而死的何安归，会被她记着一辈子吧……
连死，他都在谋算。
“何安归……”
“本公子许你半个醉仙居都还没有给你呢！答应让你做盛世江山的一代名相本公子都还没有做到呢！你怎么能死……怎么能让本公子失信于人，毁了本公子的一世清誉！”
“你给本公子醒过来！桃花谷本公子不进了！人我不救了！凭什么救一个人就要拿另外一个人的性命来换？我不救了！你说得对……他们那么有本事，我拖着一个快要死了的身子瞎折腾什么呀！”
“我听你的……我听你的，我们回去！回南阳！我欠你的都还没有还清……你倒是给我个机会让我还干净啊……”
“呜呜……”
“何安归……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知道错了……”
林筱冉从来没有想过拿何安归的命换自己的命，更没有想过让何安归拼死也要救徐清浅。
何安归是她认定了的朋友……
纵然他一开始接近她的目的并不单纯，但他从未伤过她，认识了她四年，替她谋算了四年，耽误了四年。
“主子！”于湍哽咽着低吼了一声，他看不得林筱冉这般声嘶力竭地哭泣的模样，仿佛天都要哭塌了一般。
他知道，她在哭何安归的死，也在哭自己一直以来死死坚持的守护，偏执得可笑！
“何先生，已经死了。”
“死了？”林筱冉微微蹙眉，凄迷地看向于湍，随即狠狠地摇了摇头，歇斯底里道，“没有！他没有！本公子还没有准许！他怎么可能死……不可能的！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乱说！”
“主子，何先生真的死了……”于湍沉沉地叹了口气，逼的林筱冉不得不面对现实。
“死了……”林筱冉低头看向怀里一身血迹的何安归，眼中泪水不断划落。她从前怎么就没发现，青色和血色混杂在一起会这么刺眼呢？
林筱冉悲痛地闭上双眼，哽咽着问道：“真的……死了？”
“是！”于湍咬牙，重重地点点头。
这个现实……她必须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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