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长乐想问一件事，什么叫杀孽？不知道可有人能为长乐答疑解惑？”
宋撷玉站在陶太后身后，面色被珠帘挡的看不分明，只能听到声音格外尖利沉重，振聋发聩。
安王跪在地上，垂着的脸上闪过些担忧焦色，这宋撷玉问得这话，听着倒是来势汹汹，不像是好对付的。
殿内安静的针落可闻，宋撷玉嘴角的讽笑越发的明显，不再退让，步步紧逼：“不知祁王可知道这二字意思？”
谢安被猝不及防点名，刚要开口，就被身后的安王拽了袍子。
这是让他不要开口的意思……
谢安心里不满，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安王看谢安还算懂事，这才松了一口气，别看他们今天气势汹汹人多势众，可能撑得住台面的也就他和谢安这个侄子。
宋撷玉这丫头主意多，不是好对付的，他和谢安两个人还是留存实力，看看再说。
底下谢安避而不出，宋撷玉虽然有些意外，但也不是没有预料，并没有在谢安身上多花费功夫，反而调转矛头对向最后出场尤其嚣张的洪维秦。
“洪大人，这杀孽二字是您先提出来的，能不能麻烦您给长乐解惑，这杀孽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洪维秦对宋撷玉的两个“您”字，给激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安王不动，并没有给到他任何的警示作用，反而让他尤其的气愤，不过就是一介女流，他们这么多人，难道还被她给吓退了不成？
可恨可叹！
只要今日把谢俶给扳倒，那他这次就是头功，日后都得高看他一眼。
众目睽睽下被挑衅，加上想出头的心思作祟，洪维秦忽然站起身，摆出了正义凛然的架势：“众所周知，雍王一出生就是大煞的命格，太上皇这才让雍王去边境，试图镇压雍王身上的煞气，可雍王十二岁的年纪上战场，十四岁建立军功，十六岁杀敌无数，杀神的名号震慑住边境的虏寇，三年不敢犯我大禹边境。”
洪维秦越说越觉得底气十足，一时跟喝了酒似的，整个人有如神助：“试问，哪个黄口小儿能在十二岁见血？大禹历朝历代又哪有十四岁的将军？又有哪位武将有十六岁便让京中小儿止啼的本事？”
宋撷玉没开口，反而第一时间看向谢灵，坐在龙椅上的新帝，此时两只眼睛正死死的盯着洪维秦，眼神空洞，手紧紧的抓着龙椅扶手，身子不自觉的往前倾。
呵！
轻嗤一声，宋撷玉收回视线，心口已经凉了大半。
最是无情帝王家，她本以为谢灵是不一样的，至少与先帝和谢央不同，或者换个说法，谢灵至少还年轻，不到猜忌的年纪。
谢灵如今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谢俶出的力，只要长了眼睛都能看出来，连安王和祁王都知道，要想将谢灵从这帝位上扯下来，必须先将谢俶这个左膀右臂给砍了，方才如愿。
她不信谢灵看不出来。
可现在看来，终究是她太天真，帝王大多都差不多的德行，飞鸟尽良弓藏，亘古不变的道理。
心里头只剩失望，并无怨恨，她不怪谢灵听信谗言，实在是南边的水灾要将这位年轻的帝王给压垮了。
看着站在底下冷冷清清站着的谢俶，宋撷玉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的郁气给压了下去。
她的人，还不到是个人都能踩的地步！
洪维秦说完，也怕夜长梦多不在理会宋撷玉，反而调转枪头对准谢俶，试图在气势上压倒他，率先发满。
“雍王殿下，从刚刚到现在，你一言不发，敢问是不是有何不满？”
安王身后跪着的几个看洪维秦大出风头，一时也眼红，见缝插针开口：“雍王，为了江山为了社稷，您不该再占着这高位！”
洪维秦见有人搭腔，也开始造势：“雍王，您功高震主，权势已经到了顶，陛下已经称帝一年之久，摄政王的称号您还要霸占多久？上朝带剑是陛下给您的信重，可您天天带着兵器，只怕早已不是为了保皇，而是别有心思吧？”
谢俶沉默着看向谢灵，后者目光闪躲，一瞬间，他明白了什么，垂下眸子，站了出来，并不跪，冲着谢灵行了一礼。
“臣，听陛下抉择。”
他动作间，晚上挎着的剑晃动，越发显得寒意逼人。
大禹建朝以来，从未有过臣子配刀的先例，而谢灵给他开了这一例。
谢灵初登帝位，周围人心浮动，安王和祁王两人远在千里之外，可京中的探子确实不少，谢灵刚登帝位之时，这宫里可是热闹，三天一小刺，五天一大刺。
他随身佩剑，原本也有保下谢灵之意，毕竟谢灵与他自小相识，虽是叔侄，可年纪相差也不过十岁而已。
与其他皇子不同，谢灵最像他，也最与他投缘，可比他幸运，不曾一出生就让人算命，更不曾背上天煞的名声。
他护了谢灵半年，这剑在腰间也就带习惯了，可如今，他从未想过，这保谢灵的剑会让谢灵疑心他。
他这剑，从未出过刀鞘，哪怕碰上刺客，也不曾出鞘，可这把不出鞘的刀，却比神兵利器更让这些人忌惮害怕，视为洪水猛兽，担心会被这剑要了项上人头。
可笑，真是可笑至极，可真应的那句老话，心中有鬼，看什么便是鬼。
这高位，不是他想坐的，这剑，也并不是他求来的恩典，既然他们如此介怀，便还回去就是。
谢灵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谢俶这般一开口，算是给了他台阶下。
他这位王叔，一向对权利这些事不怎么上心，心怀天下，若这天谴真是因他而起，那么让他放下权势，做一个闲散王爷，对天下对他都是有利无弊。
而于谢灵自己，也能解决一桩心头大患，三全其美。
心里下定主意，谢灵才要开口，就听到一旁的宋撷玉忽然又笑了一声。
清凌凌的，听着娇俏。
可回过神细品，又觉得格外的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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