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迷惘，吴夫人释然一笑，收回远眺的目光。
“福兮祸兮，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到底是福是祸，谁又能真的说的清，道的明呢。
先前你不知晓，予落那孩子也与我说起过这事儿，话里话外都是咱们一家人的愧对和自疚。可我觉着，这事没那么复杂，大可不必多生忧虑，徒增烦恼。
官人，你位主言官之首，本就是在风口浪尖上摸爬滚打，就算没有予落这档子事，想寻你的错处，他们那些有心的机会也多的是。
大不了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就是。桥到船头自然直，不殊死一搏，哪会知道有没有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哎，夫人说的是，就是苦了你，跟了我二十多年，始终没能过上个安生日子。”吴易之怅然自失，起手越过桌案，握住了吴夫人的柔夷。
“你我夫妻一体熬了这么多年，老了老了，怎的又说起了这种酸话。”
吴夫人隐在烛光下的面庞微微酣红，嗔了吴易之一句，心里却像抹了蜜一样甜。
“我娘家武将出身，父兄早逝，家族落没，苦苦靠母亲一人支撑，亏得公公婆母不嫌弃，才有了我这些年舒心的好日子。好不容易看到儿女成人，娶妻立业，高兴还来不及，哪还有功夫去想什么苦楚委屈。”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吴易之感慨不已，“而今，我只盼着扬儿与公主也能同你我一样，携手共进，安度一生，别的就不再奢望了。”
同床共枕的几十年，吴夫人哪会不知吴易之心里那点弯弯绕，瞪了吴易之一眼，将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瞧瞧你，又来！不就是惦记你那点门户建树，扬儿没了指望，不还有有承欢呢嚒。诶，你留意到没？四殿下似乎对咱们承欢有意呢！”
“你！夫人慎言啊！”吴易之闻之眦目，气性一下子大了起来，别扭着沉默了半晌，把话头接了回来。
“这事我早就看出端倪了，可四殿下是什么身份，咱们承欢委实高攀不起。再说，小小年纪还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多留两年再提此事不迟。”
“怎么就到了高攀的地步了，四殿下不是中宫嫡出的皇子，日后多半就是个闲散郡王！”
吴夫人自认一双慧眼，不以为然。
“我瞧他是个好品性的，又和北定王府沾亲带故，如若真对承欢有意，那不就是亲上加亲的好事。正好啊，也能绝了旁人在承欢亲事上乱动的心思。”
“皇子就是皇子，不是嫡出那也是陛下的骨肉，眼下东宫之位未定，什么事都不好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前朝不是没有过，趟这趟浑水，与咱们家绝无好处。”
一想到这，吴易之坐立难安，“承欢是个懂事的，但你也得多多提点几句。女子伤情，那是一辈子的痛，趁着情意寥寥，得赶紧悬崖勒马，别到了覆水难收的地步，那才真的是把咱们一家人架在火上烤。”
“琬琰和广砳苦了十几年，千万不能再因为咱们家的缘故，拖累了他们姐弟才好。”
说着承欢的婚事，怎么就牵扯上了琬琰和广砳。
吴夫人刚想放下文书，再细问两句，房门外传来一串细碎的脚步声。
“咚咚咚，夫人，夫人，您醒着吗？寅时五刻了，该起身了。”
来人正是吴夫人身边的盼鞠，算着时辰刚刚好，来唤吴夫人起身。今日可是府上少有的大事，盼鞠也是一夜没睡的张罗着，唯恐误了吉时。
“知道了，传人更衣。”
吴夫人应了一声，扽了扽麻木的双腿挪下来了软塌。正准备去外厢由下人侍候洗漱，却发现吴易之还坐愣着，一动不动。
“想这么呢，有天大的事你给我等过了今日再想，一会儿要是出了什么纰漏，我可不饶你！”吴夫人碎念一句，赶紧拉着吴易之下了塌往外走。
呼呼啦啦，仆人丫鬟们一通乱入，风风火火开启了城北吴家欢天喜地、锣鼓喧扬的一天。
卯时初，东方刚过泛起白鱼肚，一辆车马便从永宁公府后院的一处角门，嘀嗒迈响，朝着城北急赶而去。
也不知怎么了，琬琰这个外家女竟也与心焦难安的吴夫人一样，操心的一整夜没怎么睡。
翻来覆去想着今日自己能帮衬上什么，寅时三刻就起了身，细致妥帖的穿戴好，等马车一到，立刻出了房门。
“丹月，让苏肃脚程再快一些，别误了时辰，”
琬琰掀开马车襜帷，向外望了望天色，急切催促着丹月，让马儿跑的在快一些。
“放心吧小姐，还早着呢，误不了吉时。啊～”车前坐着丹月打着第五个长哈欠，回了琬琰让她安心。
余光扫见苏肃正贼眉鼠眼的斜瞟着她，猛然一激灵，轻咳了两声。
“统领眼睛怎么了，这大喜的日子你别再误了事。你也听到了，小姐让咱们快着点。”
“眼睛？我眼睛没事啊，”苏肃尴尬的憨傻一笑，挠了挠头，“这马脚力不差，这已经很快了。”
“既然没事，烦请统领向前瞅，别一会儿勒错了缰绳，害的咱们都摔着。”
说真的，丹月早就受够了苏肃有话不说，吞吞吐吐的模样，与其像现在这样，弄得她天天生一肚子闷气，还不如当初对她爱答不理来的好。
“不会，这缰绳我闭着眼都能辨的清，不信你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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