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时候说要不管？有来有往，让你屈居我之下这么多日，顺手帮你收拾了这些污垢也是我应当的。
瞧着吧，安稳不了几日了，只待一个绝好的机会，这些阴沟活着的蛆，就会忍不住了。”
陆鹤川几经阻拦，终于将茶盏中的清茗送了入口中。阖目品味着甘醇回香，有种超脱尘世的怡然自适。
明明是再绝美不过的一副风景画，却看的琬琰没缘由的毛骨悚然。反手握紧挠在她手心的手指，啃咬紧了下唇。
她已经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眼前这位风华绝代的温润公子，再不像从前一样令她沐如春风，反而像一窟烧着熊熊烈火的冰窖。
猛一踏入，不觉冰冷，可待的久了，就越发的寒彻入骨。
一如他终日不曾温暖过的寒躯，只能远观，不可近缠，华美的不可方物，却始终拒人于千里之外。
就这样淡淡的端坐于前，都掩盖不了他内里的枯寂和冷冽，让琬琰止不住的生出怯畏，莫名的想要逃走。
纤长的手指不由自主的微微发颤，使得与她十指交缠的苏翊，清楚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和隐隐的畏惧感。
正想反手拥着她细问一二，帐外寂静无声的廷场，突然传来一阵突兀的急报。
几日不曾有过这幅光景，苏翊动作骤停，眼神恢复从前的正肃犀利，却依稀有些不适应。
来人应该也是用棉布紧裹着口鼻，声音虽然洪大，但夹带着浓重的鼻音。
苏翊耳力甚佳，不用细细辨认，便已猜出，帐外求报不是别人，而正是得了他的吩咐，应守在睦州城的苏肃。
这会刚过巳时，可不是没事来寻他问安的时候。再加上使的是通过卫兵口口相传的军情规制，苏翊当即了然，多半是城中出了大事。
肃正的一声喝令，宣了单膝跪在外面的苏肃入帐。
只匆匆扫了膳桌后安坐的两人一眼，苏肃便心神稍安。顾不上擦拭额上如雨的汗滴，立刻拱手向苏翊回禀道，“世子，出事了。”
“何事？”苏翊摆出了在军中才有的威态，紧盯着苏肃慌张又不知所措的面庞。
“今日晨起，不知为何，城中染病的尽千名百姓，约有五成突然呼吸急促，虚喘不止，属下来之前，已有百人，不治丧命。”
最后几个字，苏肃似乎是从嗓子里硬挤出来的。压低着脖颈，不敢去窥看苏翊的脸色。
莫说旁人突然闻此噩耗会无法接受，就连他，整日待在那州府衙门外守着，日日听为首的诊治大夫说着病情发展变化，也是想不通的。
有几个猝死的百姓，昨夜人定之前还都是好好的，就今早不过两个时辰，就一阵急喘便没了命。
如此诡异凶残，又让人捉摸不透，真真是比那黎国人的铁骑，还要令人闻风丧胆。
现下，城中已人人自危乱了套，甚至有些没症候的百姓听到了风声，殴打了守城的卫兵，硬要冲出城外逃命去。
他实在是没了主意，不知该如何举措，思来想去，还是觉着亲自来禀了苏翊，才最为稳妥。
只是，消息一出，他家世子恐再无养病的清净可谈。
果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苏翊闻听此讯，愤力拍案，纵身而起，“怎么会这样！昨日不还好好的！”
苏翊人虽在主帐里扎着，但睦州城里城外的消息却一日都没断过。
不管是州府衙里安顿的百姓，还是对面建武军中收押的兵士，染病几何？病况几何？他无一不详。
昨夜琬琰熟睡后，消息才被专人送来，不管是人数，还是病症，较前两日大有好转，怎的才一夜的功夫，就变成了这样！
“隔壁建武军中如何？快去派人查问！”情急之下，苏翊乱了章法，绕走到苏肃跟前，负手令下。
“方才属下来的时候，正好撞见隔壁的雷将军在营门口来回跳脚打转，细问才知，也是为了此事。”
说着，苏肃把脖颈压得更低了，“染病的两千军士，突有五成出现病危之症，三百人上已经断气了。”
声音刚落，膳桌旁发出几道刺耳的声响。
苏肃微微抬首偷瞄，只见膳桌旁的几条矮凳全偏离了原来的位置，甚至有一条因磨地剐蹭的厉害，而折掉了半截。
赶忙压低的脖颈，不敢再多窥一眼。
此番消息太过震惊，饶是陆鹤川这种从来都是气定神闲，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做派，也遽然间，生出了几分慌乱。
只不过，令他慌乱的，并非陡升的病亡之数，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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