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是我多了嘴!将军是什么样的人,俺杨虎最清楚不过了,能得您照拂,我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杨虎笑咧成了花,与目下军中人人自危的气氛,很是格格不入。
眼看着东边执勤洒扫烈酒的分队,朝这边陆续走来,赶忙捂嘴敛住笑,摆出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将军,有人过来了,我先去别处瞧瞧。这事,俺杨虎放在心上了。”
刘旭无恙的垂下眼眸,寡言冷哼,“去吧。”
正身未侧,余光瞥见杨虎对着他别有深意的挤挤眼,而后轻快的迈开步子,向西踱去,眸间点漆般的墨色,越发清寒,偶尔泛出些异色也尽是肃杀和冷酷,与之前的温和敦实的谦谦君子模样,截然相悖。
没有任何特意的伪装,仿佛这才是他骨子里该有的模样。
“苏翊,苏翊,你在哪?不要!不要离开我!”
梦境中,琬琰足踏一座槽板陋制的木桥,急切的在云烟雾饶中,寻找苏翊的身影。明明最熟悉的音色就声声回荡在耳畔,可她就是怎么都找不到声音的源头,那抹玄色锦衣的位置。
“言儿,对不起,”身后一声无力的呢喃响起,琬琰猝然回眸,桥的尽头一个挺拔的背影,渐欲离远。
一道赤色血流正沿着他的左肩,淋漓而坠,肩上一个偌大的血窟窿像头长着獠牙的猛兽张牙舞爪,顶端依旧插着那根被打磨的润泽铅华的玉簪,每迈出一步,都扯着他的痛,揪着她的心。
那一刻,她近乎崩溃。
大喊着苏翊,求他留下。疯了似的要渡过木桥,去追寻那具即将消逝的背影,眼看就要触手而及,那抹玄暗突然幻灭,荡然无存,消失在浮尘中,消失在云雾间。
“不要!不要!”
琬琰痛彻心扉的大喊,浑身一激灵,赫然惊恐的睁开双眸。
香汗浃背,虚喘吁吁,入眼的是白色棉布制成的床幔,与梦境中的云雾如出一辙,还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的她倏地心头生出百骇,痴念着“苏翊”的名字,猛然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谢天谢地,小姐,终于醒了!”
门外,丹月刚从旁的屋子里找来一套可供琬琰换洗的衣衫,隔着三丈,便听见琬琰昏睡着的房间里有响动,立马小跑过来,破开了房门。
瞧见琬琰一脸愕然的坐在塌上娇喘连连,放下手中的衣裳于矮几,甩腿冲到了床边。
“小姐不知道,你这一昏,可要把丹月吓死!还好只是悲伤焦虑过度,不是染上了瘟疫,不然等将军好了起来,可不又得要唯我是问!”
丹月只顾着激动,自说自话,没看出琬琰神情中的异样。低眉瞅见她身上的里衣外衫都被香汗浸湿了个透,作势就要起身去捞衣服,伺候琬琰替换个爽利。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幸好,来时有先见之明,带着两件小姐合身的襦裙,您且等着,我这就拿来伺候你梳洗。”
“不要!”琬琰仿佛听不见丹月与她说了什么,只一味的说着不要二字,意识到丹月似乎要离去,极快的出手扽住了她的手臂,“苏翊!苏翊!”
氤氲的杏眸水雾弥漫,丹月这才瞧出来,琬琰的神智似是有些不对劲。心头一阵酸楚漾起,顿住脚步,反手握住她拽着自己的手腕,就着床沿缓坐了下来。
“将军在,将军一直都在,小公爷请来了桑大夫,这会就在隔壁给将军医治呢。小姐放心,将军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些天,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小姐对将军,究竟是怎样一番至死不离的深情。
将军昏睡了几日,小姐她就守了几日。凡事不假他人之手,全是亲力亲为。一双明锐的眼睛哭肿了不说,自己的身子更是方方面面顾及不得。
若非今日体力不支晕倒在床前,只怕还要守上好几日,非要亲眼看到将军醒来不可。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这句诗还是从前在何府的泽兰苑,小姐闲来无事的时候,随笔写下的。她清楚的记得,她当时还追问了小姐,这么美的一句诗,讲得是什么意思。
小姐望着她舒眉浅笑,什么也没说,只起笔又写了四个字。
百死不悔。
这四个字,她是认得的。可她不明白,人生来畏死,能有什么会让人不惧生死,纵是殒身百次也绝不后悔。
直到来这睦州,亲眼所见将军与小姐这寸断心肠一幕幕,她似乎是有些明白了。
这世间的男女情爱,从来都不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而是要身体力行的全身心的托付。
如此毫无保留的信任,也不是人人都能有幸尝之,就像她与统领,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等到这么一天了。
丹月出神的在自己的天地里想入非非,蓦的不知被哪来的一阵凉风吹回了神,才惊诧的发觉,方才还在塌上好好坐着的琬琰,突然没了踪影。只有门口残剩的半个身子,一晃而逝。
“小姐!小姐!”丹月正要追上去,倏地余光一瞥,发现床榻边上一双略带污迹的绣鞋还安静的躺在那。
懊恼的捶了下自己不济事的小脑底,抄起绣鞋,连忙追了出去。
当丹月寻见琬琰踪影的时候,她已经不管不顾的扑在了苏翊的床前。
亲眼见着桑敬在他身上扎下数不清的金针,他依然毫无反应的在那安逸的躺着,被梦境惧吓过度的琬琰,瞬时间只觉体内的空悲之感卷土重来。
颤抖着身子,痛声而哭,想要伸手去抚上苏翊的侧颊,却又迟迟不敢轻易上手,生怕此刻也是梦境,一触即消。
琬琰已是六神无主,无暇去顾忌旁的什么,不知在她身后这间不算大的屋子里,黑压压的站着一众最亲密,最关切他们的人。
陆鹤川从入夜便陪在了这儿,其间寒咳不止,也未小憩休息片刻。蓦然瞧见琬琰痴狂的闯了进来,一个心遽然悬在了喉头,特别是捕捉她一双纤白的嫩足就这么样踏着地面,毫无遮拦,勃动的心漏跳了两拍,即刻背过了脸。
虽说此处都不是什么外人,没太多讲究,可大卫毕竟民风不甚开放,一个女子赤脚示于人前,总是有些说不过去的。
陆鹤川刚想示意丹月上前,替琬琰将鞋袜穿好,一双大掌,比他的吩咐行动更快。二话不说,抽走了丹月手中捏着的绣鞋,阔首两步,踱到了琬琰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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