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孙俩这么多年，每次见面都是这样的对话和形式。也不觉着腻，白枫每一次来，都会学不同的湘剧，寒暄几句后，就这样坐在宋老的旁边，给他慢慢地唱着宋老已经唱不了的曲儿。
过去白枫还小，听不懂这些，宋老唱的还又慢又唔哝，根本听不清楚唱的什么东西，让白枫嫌弃了好长一段时间。
后来，却是白枫主动去听去学了，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天赋，看着视频，听着录音，慢慢模仿起来，居然也是有模有样。
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喘息声打断了白枫的小曲儿，宋老手中的水果也掉在了地上，被机灵贪吃的大黄立刻衔了去。
白枫反应的快，立刻从随身带的医药箱中拿出一剂喷雾给宋老喷上，等到宋老的喘息稍微好一些了，他满屋子的去找热水壶给宋老兑药。
前前后后不到两分钟，白枫就已经熟练地解决好了一切，把药给宋老服下后，白枫握住了宋老的手腕，用中医的手法给宋老把着脉。
他是西医专业的，中医的并不熟练，可把脉这种事情，他还是能看出个大概的。
看着宋老的喘息慢慢平息了下来，白枫这才松了一口气，坐下来，又是忍不住的责怪：“还说没事呢，这就哼了两句曲儿就这样了！”
看上去是不严重，可白枫从宋老的面色和脉象来看，宋老估计……也撑不了太久了。
白枫努力把自己的情绪掩埋了下去，还在责备小孩一样责备着宋老，却被宋老摆了摆手：“行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用你天天念叨着。”
白枫更是不服气：“我这不是天天念叨着，我几年才过来见您一次，平时电话都不能打一个，我这……”
宋老像个老顽童一样摆了摆手，不想跟他争这件事，直接转了话题：“你在泽晗那孩子身边怎样了？”
知道宋老不愿意听自己说那些老生常谈，也知道宋老这么多年看上去随和，其实性子倔得很，白枫只得叹了口气，闷闷地回答着宋老的问题：“还行。就是最近出现了个女人，太影响事儿了。”
宋老眯了眯眼，想起了去年在他这里烧的一手好瓷的陆岚清，乐呵呵地笑道：“是那位叫陆岚清的孩子？”
白枫知道陆岚清摔碎了顾泽晗的花瓶，是来宋老这里修复的，一想到这里，就气不打一处来：“爷爷您就不该帮她。她勾搭上顾泽晗本来就是不安好心，您居然还留她在这那么长时间……”
要说宋老是真的把陆岚清认成了安雯，白枫是说什么都不信的。
别人可以理解成宋老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耳朵也不好，可白枫心知肚明，宋老这么多年，不仅眼睛和当年一样的好，心里还门儿清。
他就不懂了，宋老居然会帮陆岚清！要不是看在宋老这件事上，他肯定是和萧然站在统一战线上跟萧然一样排斥陆岚清的，哪里还像现在这样客客气气，只在顾泽晗和他独处的时候才背后说人几句？
他不是那种性格的人，因为这事儿，硬生生把自己憋成了顾泽晗那样的闷骚——顾泽晗那种闷骚是颜值天生地长型，他不同，他憋久了影响颜值！
人不要脸要什么？现代人的颜值有多重要，这不众所皆知的？
一想到这，白枫的神色就不太好。
宋老看着他，却是摇了摇头：“你在泽晗身边这么多年，也没见长进多少。”
白枫皱眉：怎么就没长进了？他可是几个月时间研发出了边境那个古怪的药剂的解药的人！而且没有副作用！
宋老一切都看的通透，他慢悠悠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缓缓开口：“有些事情，在我这种老人家看来，我就觉得正常，你们年轻人就总是喜欢自以为是，说什么都不信。我也不好提醒你什么，不过陆岚清那孩子确实是个好孩子，说不定比现在的雯雯要好得多……”
白枫只觉得宋老的话越说越离谱，因而也只是听了前面一段，后面宋老说了些什么，他全当听不见了。
宋老始终是老了，他想。宋老有些东西看不明白，他也都理解，陆岚清这人绝非善类，心机那么深沉，将来说不定就是顾泽晗最大的绊脚石。
也是……他的计划的绊脚石。
想到这里，白枫攥紧了拳。
宋老注意到他的神色，语气仍旧是缓缓的，“做事不能心急，我都不急，你急什么？事情迟早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我相信泽晗。”
白枫沉了沉脸色，想起当年的那些事情，拳头攥得更紧，“我都明白。”
宋老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叹气什么东西，也分不清缘由，良久，宋老才慢慢开口：“这么多年，也是辛苦你了。这些事情，我本来都打算带进土里去了，谁知道你又要追随你父母去当医生……”
宋老沉重叹了口气：“这就是天注定的缘分啊……”
白枫不信天命，从小到大他做的一切决定都是有迹可循，他接受的教育不允许他装聋作哑，他十几年的噩梦不允许他毫无作为。
因此，白枫看着宋老，只是微微一笑：“和父亲母亲没有关系，当医生都是我自己选的，现在跟着顾泽晗也是我自己选的。”
说着，白枫站起身来，看着宋老，神色中又蒙了一层哀伤：“爷爷，我该走了。您……多注意身体。千万要养好了，我下次来，你可别……”
你可别不等我。
想到这里，白枫心中像是被人揪了一把。
没有人知道宋老还有个孙子，更没有人知道白枫和宋老有血缘。他们是世界上最亲的人，却不能告诉任何人，就连宋老重病缠身，白枫作为医生，也不能在旁边守着。
“知道了。”宋老似乎是有些不耐烦，“老爷子身体好得很呢，你也在这里唠唠叨叨的，跟个老太婆一样。”
白枫看着他，许久，也只能是叹了口气：“爷爷，我走了。”
这一离开，又不知道是多久才能见面了。
白枫鼻头一酸，可还是什么都没显露出来，转身离开了。有些事情，他是只能瞒着所有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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