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岚清定了定心神：“走吧。”
她把手从顾泽晗的手中抽出来，率先走了进去，顾泽晗冲詹雪霏点了点头，跟着过去了。
从门口进去就是一条昏暗又漫长的通道，路容得下四五个人，两边都是监狱一般的小隔间，从里面散发出来的没有尿骚味也没有霉味，有的只有这么多年来已经冲洗不干净的血腥味。
顾泽晗想要伸手去牵住陆岚清的手，可刚刚抬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他垂眸，自嘲地笑笑，放下了手，低声在陆岚清身后解释着：“我有洁癖，每一天都有让清扫消毒，有些东西……已经洗不干净了。”
他的手上都是血。
过去在部队，手上沾染的是敌人的血，他尚且心安理得，可后来回了顾家，他手上沾染的事普通人的血。
或许是为了一块地皮，也或许是为了一份合同，又或者，只是为了一份情报。
“只要我想得到的，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会得到。”顾泽晗缓缓勾起嘴角，却是冷到了极点的讥讽，“他们喊我怪物，是因为我手段又多又狠，来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
陆岚清听到最后一句，脚步一顿。
这意思，难不成之前顾泽晗带走安芸的时候，就已经……
陆岚清瞪大了瞳孔，回过身看着顾泽晗。
顾泽晗原本还看着她的目光，微微有些躲闪：“如果不是她求情，我不会把安芸放出来。那个时候，我……”
话语中的“她”，指的是十八岁的安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顾泽晗知道她敏感，刚想要抬头解释一下，陆岚清却已经回过身，继续往前走了。
顾泽晗张了张口，最后也只得摇了摇头，继续微微低头跟着她往前走。
“这里是地牢，听说过炮烙吗？……左边角落里的就是。”
“有钉床，也有荆棘鞭，是我让人定制的……都是用的最锋利的材料，上去的人，不用动就没了。”
走廊的最后一个小隔间是密封着门的，进去需要用指纹，防护措施也都做的非常好，都是些精密仪器。
顾泽晗沉默了一阵，这才缓缓开口：“那里面是水银池。”
陆岚清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一路走过来，脸色已经是微微泛白。
可这还不过是十分之一，绕过一个拐角，推开门，就是一个大池子，正是之前关押安芸的地方，中间有一个小平台，四周都是水。
顾泽晗事先把陆岚清搂在了怀里，随后按下一个开关，水槽中的栅栏就被放开，从里面游出来的，竟然是剧毒的海蛇！
陆岚清尖叫一声，下意识往顾泽晗的怀里钻——她那么多的东西都不怕，最怕的生物只有蛇，从小见到蛇就往人怀里钻，也是她从小的条件反射。
“把它们收回去！收回去！”陆岚清浑身哆嗦着，紧紧抓着顾泽晗的手臂，眼睛却死死盯着那些海蛇，生怕它们下一秒就会飞出来啃咬自己。
都是从小到大的习惯和条件反射了。
顾泽晗搂着怀里的人，眸色一沉，可还是很快地再次按下了开关，池子里面的水就慢慢地消了下去，连同那十几条海蛇，也消失不见了。
池子里面又冲了一遍水后，重新灌入了清水，这一次的水里面，没有放任何东西。
“岚岚，不怕，已经没有了。”
顾泽晗轻轻抚着她的脑袋，眼底里的情绪说不清的复杂。
也是在这个动作中，陆岚清后知后觉，自己现在是在顾泽晗的怀里，自己不管是反应还是对话，都和过去极其相似。
陆岚清连忙从他怀里钻出来，企图装的镇静一些，可脸上的惨白挡不住，声音都是颤着的：“我没事，我们走吧……”
陆岚清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水牢的大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泽晗打横抱起，去了上一层楼。
不容她反抗，就看见了摆满了大半个房间的酒窑子，酒精味道刺鼻，可仍旧是掩盖不住浓重的血腥味。
陆岚清似乎知道那里面都是什么东西，可仍旧是颤着声音，问他：“那是什么？”
顾泽晗的语气依旧平静的不像一个正常人：“人彘。”
陆岚清再也忍不住，从顾泽晗的怀中跳了下来，小跑了好几步，最后没有忍住，吐的天昏地暗。
到处都是血腥味，她仿佛都看得到顾泽晗在对那些人动手的时候，周围溅起的鲜血。
她觉得恶心，却意外的发现，自己不是在恶心顾泽晗的所作所为。
这就是几年时间，就把顾氏发展得名扬海外，脱离了海城，最后发展到了整个华国，以至于到现在，成为了数一数二的亚洲企业之一的顾泽晗。
所谓的“商业巨星”、“天之骄子”，背后踩着的，是不知道多少人的尸体，那都是他的垫脚石。
她那个正义凛然、保家卫国的“哥哥”，就是这样在舅舅离世之后，来到了这勾心斗角的商业场上，被迫学会了如何对那些自己曾经立誓说要保护的“人民”下手。
最初的最初，顾泽晗又是怎样忍住自己的情绪，去对那些人动手的呢？这么多年，顾泽晗在说起这些的时候，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是在说一件和吃饭睡觉一样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可她是知道的，她的哥哥分明温柔亲切，从小把她宠得不像话，凶都不敢凶她一句。
哪怕、哪怕是她重生后，作为“陆岚清”获得了他的一个真心，她的哥哥仍旧是不会对她抱怨一句。
在最绝望和无奈的时候，他也只是在极度的气急败坏中，用那种语气对她说：“你有我狠毒？”
陆岚清反胃的厉害，过去的种种在她的脑袋里电影胶片一样闪现着，越是记得清楚，就越是觉得恶心。
可背后看着她吐得昏天暗地的顾泽晗，也只是看着自己的一双手，最后找来一件干净的外套，给她轻轻盖上。
“我不是什么好人，也比你恶毒千万倍，手上沾的血，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如他们所说，我是个怪物。”
顾泽晗在她背后看着她，许久，都不敢向前挪动一步。
他说：“对不起，弄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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