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亲自酿的酒，得到了主人家的赏识，主人家平时宴请宾客，家里宴席不断，渐渐的，这美酒就在上层圈子里传开了。她知道是时候，辞了工，开了人生第二家酒坊。那年，她已经六十五岁了。那些被她嘴巴养叼了的宾客们，就成了她的忠实顾客。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此后她的生意，也就越做越大，越做越繁荣。八十三岁那年，她把酒坊传承给了当年主人家的儿子。一个人回了老家，抬着几箱子的银子，分发给当年于她有恩的村民们，绝口不提旧日仇恨，供当地孩子读书，赡养孤苦老人，帮助贫苦农户，积德积福，活到九十五岁才驾鹤西归。当地人敬爱她，为她立了一座菩慈庙，长年香火不断，她这一身，你说坎坷吗？你说精彩吗？”
唐棠问的是燕娘。
燕娘已然深受感动，落下了眼泪。
“真是个奇女子啊。”
“可不是吗，你二十七岁而已，未来大有可期，何必活的那么丧气。”
燕娘似乎振作了点，眼睛里有光了。
可她骨子里，还是抹不去的自卑。
“我又如何能比，我一个风尘女子，我也不会什么营生本事，我哪里比得过这位老太太。”
“她不过是个特例，没有几个人的人生，会如此大起大落的，但每个人，只要心存信念，都能从低谷爬出来。无非是自己想不想努力一把的区别，你要觉得人生就这样了，呵呵，那也确实就这样了。你要觉得你可以像个人一样好好活一回，那很难吗？介意以前的一切，换个地方从新开始又何妨？”
燕娘这回，真让说感动了。
她意识到，唐棠是在鼓励她呢。
“二小姐，谢谢你。”
唐棠轻笑一声：“不用谢谢我，姐妹，活着总有希望的，祝你以后的人生，一马平川吧。”
*
从牢房出来，外面阳光灿烂。
唐棠抬起头，看着天空享受的伸了个懒腰。
蒋中宁看着她的侧脸，有点呆。
唐棠目光落过来，他慌乱躲避，几分局促。
“蒋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太阳晃眼。”
“确实，死亡和阳光，是世界上唯二不能直视的东西，蒋大人，燕娘按律，会如何判处？”
“她虽然没亲手杀人，但她确实对贾龙下了曼陀罗花粉，以至于贾龙产生幻觉，抹脖自杀，按照律法，应该会被发派去采石场，做十年苦役。”
唐棠没有想挑战祁国法律的意思，沉思片刻，道：“这个苦役，应该很苦吧。”
“那要看个人，有些人熬得住，有些人熬不住。”
唐棠：“大人在采石场，有认识的人吗？”
“自然有的。”
这就好办了。
唐棠笑道：“你看，我都应承了会替她求情，这也不好食言吧，能否请大人跟那边打个招呼，多照顾一下燕娘。”
唐棠的请求，蒋中宁应的极是情愿：“没问题，交给我吧，也有年迈的女犯人，会被安排到采石场厨房去帮忙，那边的活，轻松许多，我会打好招呼，让采石场照应下的。”
唐棠拍了下蒋中宁肩膀：“多谢了，蒋大人。”
蒋中宁看着那只白皙的素手，有些恍惚。
随后，脸颊红了。
唐棠以为，他这脸红是因为古代劳什子的男女授受不亲呢，忙规矩的收回了手。
内心对古代之迂腐，不无感慨。
蒋中宁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悸动。
只能让自己多说话，少胡思乱想。
“二小姐无需言谢，二小姐心思善良，而且燕娘也实属可怜，应该的。——二小姐方才那故事，是为了激励她吧。”
“这不很明显吗？”唐棠笑道。
蒋中宁轻笑一声：“你说到判处四十年，我就明白这是个假故事了。”
“当然是假的了。”
这话后半句，唐棠没说出口：也不全是假的。
她编这鸡汤故事，是有参考原型的。
哀牢山上的橙王褚时健。
人生不至于她编的那么狗血跌荡。
但也几经起伏，相当的了不起。
71岁锒铛入狱，74岁出狱后承包了大片山头种橙子。
84岁成了亿万富翁，人称中国橙王。
了不起的很呢。
人生，什么时候起步都不会晚。
老爷子身上，这句话提现的淋漓尽致。
蒋中宁对唐棠这编故事的能力，佩服至极：“你都可以写话本子了，这话本子一出，一定有人爱看。”
“是不是加个老太复仇，更精彩？”
蒋中宁点头：“对对对，善恶有报，人人爱看这样的。”
“这故事，就免费送给大人，赚了钱，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吃饭哈。”
“我就算了，写不来写不来。”蒋大人谦虚摆摆手。
唐棠哈哈笑道：“逗你玩呢，大人才华，哪能浪费在写这种无聊话本娱乐大众上，时候不早了，不然，我请大人吃个饭？”
蒋中宁哪好意思。
“我请二小姐吧。”
“这燕娘的事情，我一时豪言放出去，还要委托你帮忙，哪还能蹭你顿饭啊，走走走，我请大人。”
唐棠盛情如此，何况知道唐棠家中财力。
蒋中宁略有自卑，不再推却。
一顿饭，唐棠跟蒋中宁一直聊的大理寺历年案子。
尤其说到那些悬案，唐棠各位来劲。
蒋中宁本来跟唐棠这种大家闺秀，贵族小姐吃饭，到时候自己会有所拘束，吃的尴尬。
结果没想到，两人相聊甚欢，情趣相投，蒋中宁内心，那份悸动更强了。
人生难得是知己。
何况是唐棠这样美丽出众的小姐。
想不动心，很难。
然而，他始终记得，自己已有家眷，而且，唐棠就算不是瑞王妃，也是唐侯女儿，就是赘婿，也轮不到他。
他只能强迫自己，把这份感情，用力用力再用力的，按入心里。
而比起他对情感的压抑。
二楼某处，那英俊的年轻公子，可就奔放热烈多了。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哥，是唐棠。”
“早看到了，吃完饭你先走吧。”
“哥，我发现你对这女人，真是不一般啊，别以为我没看到，你抽屉里，放了一副她的画像，就那天宝安寺，穿你衣服的样子，她叫人送回来的衣服，你也一次都没穿过了，单独弄了个箱子收着。”
“不一般如何，不可以吗？”
“哥，到底是皇家黄圃里的花，你欣赏下就行了，别沾手，惹麻烦的啊。”
“我有数。”
“我就怕你没数，爹好不容易调回京城的。”
“小屁孩，吃你的。”
“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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