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书意对桑郁卿能看到鬼也是充满了十二分的好奇。
他啧啧个不停，还一个劲儿地在桑郁卿的身边转来转去，搞得桑郁卿不厌其烦，只得开口问他：“你总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墨书意惊奇问她：“你真看得见鬼？”
“当然。”桑郁卿拧眉反问：“你看不见吗？修道之人，能看见鬼怪不是常有的事吗？”
“可这是阳间俗世，鬼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儿。即便是修道者，也只有会在特定的地方才能看得到鬼。”冰凉的指尖在桑郁卿的额间眉心碰了碰，让桑郁卿不觉瑟缩了下脖子。
墨书意看着她的小动作，只觉得挠人心尖儿，可爱得很。他笑道：“看样子，你是开了天眼啊！”
桑郁卿却想，跟天眼没什么关系，应该是她强行从幽冥鬼王的身上吸取了不少鬼气的关系。
经过方才的争执，书生可不敢再轻看眼前的两人。他粗略地给手上的伤口上了药之后，便客气地请了两人在店内坐下。
自知闯祸的虚影蜷缩在角落一动不动，在听到桑郁卿说话的时候，还会哆嗦一下。
墨书意看着书生欲言又止的表情，意味深长地问他：“不想谈生意了吗？”
书生的脸上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沉默了半晌，向空无一物的柜子伸出手，只见灵光闪过，他的手上便出现了一条叠好的红绸。
“这是阁下要的惊鸿练。”书生的语气淡淡，听不出甚么感情。“惊鸿练乃是用雪蚕丝制成，这种材质极难损耗又具有韧性，所以此物不管是用作修行傍身的法宝还是捆缚的绳索，都是绝佳的宝贝。”
惊鸿练叫的好听，实际上就是一条长长的绸带。若是要当做法宝来练，还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和耐心。
更何况，雪蚕丝很罕见吗？桑郁卿的每件衣裳或多或少都用到了雪蚕丝，看见惊鸿练这种东西，已经见怪不怪了。
墨书意没有急着去拿惊鸿练，而是不羁地翘着腿，双手枕在后脑勺，悠哉地说道：“刚才你还跟我讨价还价，现在却主动把这样宝贝拿了出来……你有什么目的吗？”
书生看都没看他，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桑郁卿的身上，郑重其事地问她：“姑娘既然能看得见鬼，不知道有没有办法让快要魂飞魄散的鬼能维持现在的样子，继续留在我……留在阳间呢？”
外面还听得到人们来往的脚步声，桑郁卿心有忌惮，下意识地撇头向外面看了一眼。
书生了然地一挥手，设下了一个隔音结界。“你不必担心，没人能听得到我们之间的对话。”
桑郁卿点了点头，看他似乎一直因为那只鬼而困扰，便实话实说：“我更擅长驱鬼和超度，毕竟我师父是个道士。”
“是吗……”书生喃喃一声，眼睛里流露出哀伤之色。
“不过，”桑郁卿从乾坤囊里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纸，上面用朱笔画着道家符号。她把黄符举到了书生面前，平静道：“这张符纸贴在他身上，应该可以帮他聚魂一段时间。道符效果一过，他还是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这样啊，那就多谢姑娘了。”书生接过道符，沉思片刻后追问道：“不知道能不能请姑娘多赠几道符？万一它效用过了，我也好有续用的。”
桑郁卿为难地摇头，“这符不是我画的。”她顿了顿，见那书生仍旧不打算放弃，便补充道：“符是我师父所画，你纵然是去求，也未必能求得出来。你还是趁早另想他法吧。”
她越是这么说，那书生的眉头皱得越紧，越不打算放弃。“敢问姑娘师承何人？”
不待桑郁卿开口，墨书意便拦在她前头，那张噙着笑意的脸难得散发着冷意，连清朗的声音也带上几分寒意：“洛凡，你越界了。”
黑市里唯一存在的规矩，就是不能追究买家或者是卖家的来历背景。
桑郁卿若是告诉他自己师承什么人，岂不是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在人前吗？
那书生在听到了墨书意的话之后，眼里的光亮瞬间黯淡下去，看样子应当是心灰意冷了。
如果换做是还未入世、没有遭受过毒打的桑郁卿，兴许还会生出几分恻隐之心。可现在的她对每个人都充满了警惕，不管是谁都不能让她轻而易举地放下戒心。
只有，眼前这个墨书意。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桑郁卿就有一种奇怪的直觉，直觉告诉她：这个男子对她，毫无威胁。
“那么，我们就告辞了。”恢复了吊儿郎当的墨书意也没含糊，径直拿走了惊鸿练，和桑郁卿肩并肩离开了商铺。
书生还能遥遥听见两人的对话。
“郁卿美人~你看这惊鸿练多适合你啊！你出门在外的，可需要一个趁手的兵刃！”
“给我的？我有佩剑足矣。”桑郁卿的话里听不出一点意外和惊喜。
“谁会嫌法宝多呢？你就收着吧，反正我要来也没用……”
书生暗自咬紧了唇，他盯着缩在角落里的鬼影黯然了片刻，眼神变得坚定决然。少顷，他从袖袍中拿出一只口哨，咬在唇上吹响。
几个瞬息的功夫，一只全身漆黑的乌鸦便从茫茫夜色中飞来，落在了被砸出坑的柜台边沿上。
书生咬着后槽牙，道：“跟紧他们。”
暗夜之中，专属于霉运之鸟的叫声响彻黑市的上空。
走在夜色中的桑郁卿盯着惊鸿练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无奈地收下了——谁叫墨书意的态度坚决，让她无法拒绝呢？
“我师父曾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桑郁卿斜眼去看身旁的男子，他一如往常地勾着唇角在笑。“你送我惊鸿练，目的为何？该不会，还是因为我是美人吧？”
墨书意轻笑：“你的确是美人不假。不过，我也的确有另外一件事，想找你帮忙。”
“找我？”桑郁卿面色冷然，想也不想地拒绝了。“我帮不了你什么，你还是找别人吧。”
“堂堂第一剑术师的弟子，应该差不到哪儿去才对。”
调侃的话语不经意间触动了桑郁卿紧绷的那根弦，在墨书意意料之外的情况下，利刃出鞘，剑尖直指墨书意白皙的脖颈。
桑郁卿面色凝郁，逼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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