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鹿书院放榜后，贺府上下一片喜气，贺朝诲与徐氏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一松院早前的荒朽之气见退，婢仆们也尽心许多。
无他，贺朝诲与二三房的少爷都过了白鹿书院的招生试，尽管是地字乙班，但也算是前程明朗了，在一松院当职好歹有了盼头。
且，不日白鹿书院邱院长会亲自来贺府校验几位少爷，从中选出亲传弟子，不管最终选出的是谁，这都是贺府的头等大事。
是日。
膳后，徐氏正替贺朝诲整理衣襟，嘱咐道：“待会儿见了言哥儿，可得好生谢谢他，若不是他，你且不知还要再轮几回呢。”
贺朝诲手掌微蜷，默然不语：他并不觉得一个坏人做一次好事，便是善人了，分明是贺朝言戏弄在先，还书不是再正常不过么，为何要三番五次的谢？
衣饰齐整后，徐氏站在贺朝诲面前，双手按住他的肩胛，语重心长道：
“这次校验后，不论你能不能成为邱院长的亲传弟子，你都是白鹿书院的学生，日后切勿再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往，不要辱没了白鹿书院的名声，坏了读书人的风骨。”
徐氏不是个喜欢在背后嚼人舌根的人，但一品阁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儿子前程正见光明，她没法子不忧心。
贺朝诲眼皮下掩，皱眉道：“秦姐姐不是乱七八糟的人，这次考试，她给的书……”
“有用？”徐氏捏紧了他的肩胛骨，冷声打断，不悦道：“乡下先生写的书若能助你考进白鹿书院，那他为何穷尽一生还是个穷酸秀才？你信秦杳为人也罢了，撒谎帮她说话却是决计不成的，须知君子守诚。”
她听过秦杳的来历，渭云镇牛栏村的小绣娘，她住的地方十里八乡就一个村塾先生阮大林，她能拿出什么像样的书来？
贺朝诲眉头皱得极深，心里一个字不敢苟同，但却没出言反驳，只对她点了点头，道：“孩儿先去洗月榭了。”
得了应，方徐徐赶往洗月榭。
贺朝诲到时，洗月榭的席上已坐上了人。
二房少爷贺朝宇，小姐贺蒹葭。
三房少爷贺朝言，小姐贺采薇。
贺朝诲素来不与他们打交道，这其中就跟同窗贺朝言更熟络些，便自个儿闷着声儿朝最末最靠边的位置靠拢。
贺采薇斜眼瞧他，尖酸道：“今儿是邱院长挑亲传弟子，你来做什么？莫不是猪油蒙了心，做起痴心妄想的梦来了？”
贺朝诲手脚一滞，没有回头，动作不大自然地坐到了位置上。
贺朝言屈指敲了敲桌案，扬眉冲贺采薇道：“也没听说邱院长要招丫鬟呀，你来做什么？”
“你！”贺采薇脸色一变，瞪着贺朝言，捏紧了拳头往桌上砸了一下，发出轻微的闷响，恨恨道：“贺朝言，你别太过分？”
“哦？你能如何？”贺朝言挑着眉毛，一脸讽笑地将贺采薇盯着，仿佛在挑衅：有本事，你来打我呀！
贺采薇鼓着眼瞪了他许久，最终还是撇开了头。
没法子，打不过他，也没他受宠。
贺朝宇的目光在贺朝言贺朝诲二人身上逡巡片刻，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冲贺朝诲道：
“四弟，俗话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你如今考进了白鹿书院地字乙班，添在末位，先生定然冷落于你，同窗也将轻视于你，长此以往必受其累，难以进益；四弟不若换去次等书院，享一享众星捧月的光景？”
贺朝诲眉头微蹙，似有所思。
贺朝言吊儿郎当地喝了一盏温酒，嗤笑：“原来二哥不进天字甲班，是想做鸡头啊？不过你在天字乙班也排不上号啊，不若寻个管事的先生将你换去地字乙班，享享众星捧月的光景？”
贺朝宇瞳孔一缩，冰针似的目光移到了贺朝言身上：他果然挺护着贺朝诲。
贺朝言可没想就此打住，面露讥诮继续道：“说来也怪，你读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到头来还不如我这个半吊子，怎么，书都读进狗肚子里了？”
此番招生试，贺朝言考进了天字甲班，而他在天字乙班。
贺朝宇的脸沉得厉害，一得意，倒忘了这狗东西惯会戳人肺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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