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瑜川一直觉得现在应该是自己努力，他知道自己心里有病，他应该现在去突破心理障碍做点什么。他没想到是阮阮会主动对他示好，给他台阶下。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他在黑色的泥潭里挣扎，在他觉得自己必须靠自己的力量上岸的时候，一束光照了过来，阮阮朝他伸出了手，并慷慨地表示他可以拉住她，可以相信她。
“小哥哥！”阮阮见顾瑜川一直没有反应，大幅度地晃动了一下他的手，带着撒娇的语气道，“你要真的这样的话，那人家也不理你了。”
“不要。”顾瑜川终于抬起了头，他顺着那只手爬了上来。
他两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捏成了拳头，并且一直在发抖，现在他伸出自己颤颤巍巍的手，拉了一下白凤苒一侧衣袖。
“对不起。”顾瑜川飞快地说完这么一句，然后又把头低下，他觉得现在自己的耳朵已经开始发烧了。他本来就不是善于和人交往的性格，逼着他和一个不太熟悉的人讲话已经是极限，何况是说这么羞耻的道歉的词。
“嗯？”白凤苒扭头，面露疑惑，“不好意思，你刚刚语速有点快，你说什么？”
这句话无异于把顾瑜川推入了另一个深渊，那个深渊里是重重的火焰，烧的他整个大脑都在发热，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
“别逗他啦。”阮阮跟了过来，面色无奈，“让小哥哥主动道歉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这样会让他不舒服的。”
白凤苒无所谓地耸肩:“我原谅你了。”
她本身也不是什么注重教养的好脾气人，要不是顾瑜川和阮阮沾着些亲戚关系，她压根就不会搭理顾瑜川，更别说给他面子了。
阮阮的小手轻轻在顾瑜川背后顺毛，看顾瑜川大口大口喘着气，就像一个刚从水中浮起的险些溺亡的人。
何鸿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起身走到了几个小家伙身边:“玩够了？我们该去试音了，最后熟悉一下谱子，等会儿就上场表演了。”
“啊？”阮阮仰头。可是顾瑜川刚刚调整过来，她这个时候离开，就不能确定顾瑜川能不能控制好情绪了。
“是该到时候了。”沈慕洛看顾瑜川不爽很久了，他也不想让阮阮在顾瑜川身上花太多心思，顺着何鸿的话就道，“我们待会儿可是第一个表演的，现在不赶紧去试音，难道等上场的时候，现场调？”
顾其琛很懂事地在这个时候往前走了一步，他拍了拍顾瑜川的后背，确认后者没有反抗之后才道:“你们就放心去吧，渝川这里有我看着呢——我跟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虽然里面也有想听阮阮弹琴的成分，但是他可以发誓，那个成分只是一百分之一，不，一千分之一，反正他是不可能特地为了听阮阮弹琴过来的，他只是关心顾瑜川！
沈慕洛看了他们一眼，直接牵着阮阮往旁边的门走去。
看得出来他就是提前知道了这里的资料，并且做过功课——所以阮阮还真的是唯一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她甚至说不上来被何鸿这样区别待遇究竟是好是坏。
这个过程不长，他们只是试了一下音，然后试着用这里的琴弹奏了一下，确认好不会失误之后就回了隔间里——阮阮和沈慕洛两个人，何鸿作为场内最有权威的大师，他得留在那里作指导。
二人停在包间门口，门内隐约能听到顾其琛逗趣的声音，门外是一片寂静，安静地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和心跳。
“我——”阮阮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有默契地一起挺住脚，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得说点什么，“最近是不是因为小哥哥的事情忽略了你挺多的？不还意思啊，你也知道小哥哥的情况——”
沈慕洛和顾瑜川两个都是心态比较难搞的，她只能在其中尽量端水。
沈慕洛顿了一下，故意道:“知道什么？我不知道。”他只知道阮阮这段时间总是忽然丢下他，总是站在他身边眼里却是另一个人，就是感觉令他很不爽。
“哎呀你知道的！”阮阮啧声，“小哥哥的自闭症好不容易才出现起色，也已经愿意跟外人接触了，这是我努力了这么久的成果，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打击他的心态，只能尽量哄着。”
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哄着顾瑜川这件事为什么要跟沈慕洛解释，她甚至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一直都对对方有敌意，她只能端水——
沈慕洛叹了口气，他舍不得为难阮阮:“我知道顾瑜川的病症，所以才处处对他忍让，不然你已经见不到他了。”
这好像是沈慕洛第二次在阮阮面前直接表示自己的能力——第一次是开除校长——这次给阮阮的震撼远比上一次要大的多。那可是顾瑜川！万众瞩目的顾家小公子，哪怕从小自闭症不见人，也有无数人把眼神放在他身上，这样的人沈慕洛说弄走就能弄走？
阮阮摇了摇头:“不——他是我的小哥哥，也是我在顾家找到的第一个朋友，你不可以那样对他，不管他有没有病。”
沈慕洛又叹了口气，十来岁的脸上好像刻着三十多岁的成熟:“你为什么总要在我面前维护他呢？”
阮阮动作一僵。她不知道自己忽然的紧张什么，反正就是十分慌张。
“吱呀——”
“我都说了他们待会儿就回来了，现在门外怎么可能有人——”顾其琛打开门的时候头还是朝里的，他扭过头看见面前的二人吓了一跳，“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阮阮看了一眼沈慕洛，撇嘴:“探讨人与人交流的哲学与意义。”
“哈？说的什么破玩意儿？”顾其琛掀了掀嘴皮子又看向沈慕洛。
沈慕洛看了一眼阮阮:“她说的对。”
两人说完就一左一右绕过了顾其琛，往包间里面走去。
顾其琛憋着嘴，脸上还带着迷惑和无语。
他好像知道那两个人为什么可以走到一块儿了，都一样的令人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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