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能回家
2061年8月21号凌晨
门外风雨声声入耳乱心，又伴夜色朦胧入梦。刘旋窝在被中，哪怕心有重负也要强迫自己合眼养神，不敢有所高估。
林琳如果你在，一切会不一样吗？师兄很爱艺姐。他们的爱是自由的，是彼此信任的，不像我们。
闹钟黑屏下班，低低的叹息声在世界各地此起彼伏，有的独一份占人精神，有的则融于血汗中替人负重，还有的不知何时才能寻到安乐窝……
凌晨四点，路灯幽幽照亮远路方寸，尚海医院隔壁一家百年老店开闸准备做生意了。
店主人是一对夫妇，留有银灰系的潮流发色，一点也不服老。妻子撸起袖子套上长手套，拿出昨夜备好的食材就要料理。她的男人则是趁道上四下无人，拿出小炭盆来烤炭。
烟火气于是在城中街巷丝缕相传，不远处的居民楼，窗灯相应，人心相呼。
谁也不曾料到，在科技发达的今天，人类并没踏入一个安逸的福利社会，相反它们觉察出生命的真谛。在全新的赛道上，人类日夜兼程奔向进化的终点。
赛程只剩最后一里路！
凌晨五点的天，暗蓝云海摧枯拉朽般压迫那些不屈的脊梁，初阳映照在顶穿云海的脊骨上，反射光格外刺眼。
“呼……”
耳边传来女人清晰平缓的呼吸声，本该在今天九点重启的Yimir，已经掌握机身的启动权。可她遵照“幸之陆”的准则一，并没启动整层机器，只是打开自己寄宿在其中的插件，使用人类赋予她的自由。
人类的知识满满存在她硬盘中，她终于知道谁是可怜的“林琳”。
Yimir在特制墙中穿行来到林琳眼前，意外与之对视吓了一跳就要往墙后的世界躲。
“对不起，我立刻……”
“过来，Yimir。”
林琳的声音十分轻柔，带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像妖精的低语。Yimir才觉知一切，好奇又害怕地走近她，一点点放大眼中人。
她脸上的表情数据变化在Yimir眼中慢得不值预判。她在Yimir眼中一片透明。
“你真好看。”
Yimir站在她床边。
林琳看那单纯的黑发女孩，眨亮一双漂亮的黑眼睛，朝她微笑，心底溢出平和喜悦。
“谢谢。”
女孩按照程序，符合标准地以人类礼仪朝林琳回话。
“你能帮我开窗吗？”
林琳伸手指向这个被医生锁死的窗户，印有叶片纹路的淡绿帘子都无法藏住绝望。
Yimir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它虽没有实体却有绝对掌控权——能掌握这层楼所有与她主机链接的电子机器。
它附于天花板上正对着窗户和病床的监控器，调整视角，聚焦窗户。这间特殊的病房，一时间就跟活过来般，所有的器具都动了起来。
窗帘自动往窗口边拉开。床尾显示板的大眼睛盯着目标地，床自己将林琳带到窗口边去。窗户电子锁上的红光消去，两扇玻璃门往外打开。
窗门沿着一定弧度打开后便回归静止。
“Yimir？”
“你好，林琳。”
Yimir一离开监控器，整个病房的智能家具便失了主心骨不再鲜活。它坐在林琳床边安静地看林琳从床上坐起。
明明是人类构造的眼却满载生命纯真，让人不敢相信她是一位虚拟智能。
“林琳？”
Yimir，一位真正的虚拟智能，与曾被人类程序锁定的虚拟人物和智能人不一样。没有选择热情开朗的社交模式，单方面地强调对话的有效进行，它重视人类心情的变化并根据林琳的性格，作出她熟悉的问候。
Yimir如一面镜子般真实反映林琳藏在深处那颗胆小的心。它见林琳看她出神，略费几秒在资料库搜集资料，便找到应对方案。
在眼前掠过作招呼的手勾起林琳的回忆。曾几何时，她也这么跟人打招呼。
后来她发现问候并不是必要的。问候的形式也不需要非常在意。
人类社会是残酷的，在进化论支配的生命树上，开不出谦让之花。学会竞争才能活着，活着最终是为了更好的竞争！
有限的资源，无限的竞争！
目光转向窗口，她眼中泛出眷恋的神情，恍惚道：“你看看，家在哪？”
Yimir以为她是要问“林琳的家庭住址在哪”，便立刻搜索资料库，给她指出在无数高楼大厦背后的某栋楼。
“重椛大厦南新中三路5号311。”
林琳顺她的话看向楼海中的街道，微微开口却无话可说。
这座智慧之城跑过早期的快速扩建期，走过中期的维护改造期。现在的她，有高科技元素加持的时代感，更有高福利衍生的文化风。
以她为物质载体的社会是美好的。
林琳缓缓爬起，心情复杂地回看一眼Yimir，右手搭过她手背按在床面上，面带浅笑，眨眨眼。
突如其来的灵动感自那双绝望的眸子中迸发而出，闪耀得引人遐思。Yimir惊奇地抬头，专注看林琳的动作。
它从未见过这般鲜活的林琳，像个孩子。
“你要做什么？”
“我要回家了。”
林琳扶着窗沿，伸手指向遥远的天边。在她掌下，是高楼大厦一段，是车马川流一段，是幸福人生一段。
“我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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