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的该有翻书的声音，欣赏着玉片金线的该有赞叹的声音，推动书架的该有木头摩擦地面的声音，而翻包袱的就算没有声音，也不至于这么安静。
诡异的安静。
像是所有人都莫名地被点了穴位，动弹不得更无法言语。
纪五福先朝距离自己最近的陆竞渊走去，碰了碰他的胳膊，“陆师？”
陆师岿然不动。他的脸上还维持着那抹惊喜又期待的笑容，像是已经定格在了那一刻般，就连眼睛也没有转动。
而他手中的书也确实不是假书，那似乎是一本类似于道士下山之类的游记，好像还提到了山中精怪什么的……
她先后又去看了余大夫，余波，李容昊，发现除她以外，其余人都被定住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墓内空气中有致幻药粉么？可是他们每个人的面巾都系得紧紧的，面巾里她还滴了不少能让人长时间保持清醒的药水，总不至于全部都中招了？
难道是因为碰触到了什么涂抹了药粉的物体？可是他们的手上也包着汗巾，根本不是与这些物体直接接触的。
费了一些功夫，将他们从各自的位置拖到书架旁让他们坐在地上，又分别探了探各人的脉搏，全部正常。
是因为触动了书架或金缕玉衣上的机关么？可是容昊并没有碰书架和金缕玉衣，这又作何解释？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得弄清楚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纪五福咬了咬牙，从书架上随手抽下一本书封上龙飞凤舞地写了《破字》二字的书，深吸一口气，打开它——
…
…
“君山松子糖！可香可甜的君山松子糖咧！来，这位小姑娘，不买也尝尝咧！”
“秀姑桃花酒！百年老字号秀姑桃花酒，美容养颜，包管你喝了人面如桃花，丈夫不离家……今日买一送一，买一送一咯！”
“糖葫芦，有万花糖葫芦咯……”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热闹集市中，充斥着小商贩们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货摊从街头摆到了街尾，五颜六色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令人应接不暇，空气中交织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
有小童舔着一支糖葫芦，蹦蹦跳跳兴高采烈地走过，一个不留神，被脚下凸出了一小块的青石板拌倒，糖葫芦掉在地上，又被路过的行人躲闪不及地踩了一脚。
小童趴在地上，“哇”地一声绝望地哭了起来。
一双白皙柔嫩的手将小童扶了起来，掏出帕子替他拭了拭泪，帷纱下清丽的脸上露出柔美的一笑，“小孩儿，可有哪里摔疼了？”
小童摇头，抽抽搭搭地指了指那地上被踩成了糖渣的糖葫芦。
“没关系，人没事就好，等会儿姐姐再给你买一串，好不好？”
小童擦了擦眼泪，扁着嘴点了点头。
“来了！来了！出来了！破字老人出来了！”
忽地，人群中不知有谁大喊了一声！
顿时，人声鼎沸的集市竟不约而同地静默片刻，数息过后便开始了一阵慌乱的鸡飞狗跳。
买松子糖的不再讨价还价，抓了一把糖也没称，丢下几个铜板拔腿就跑。
买桃花酒的扔下了银子抱起一坛就走，连店家赠送的另一坛都没顾上拿。
卖万花糖葫芦的小商贩倒方便得多，抄起插满了糖葫芦的架子就往那喊话的人方向跑去！
恰巧路过那戴着面纱的女子与小童跟前。
戴着面纱的女子挥了挥手绢儿，“给我一串……”
“不卖。”糖葫芦小商贩与她擦肩而过，快速地丢下两个字，逃命似地直往前狂奔。
“小姐姐，他们怎么了？”小童看着那一大捧鲜艳的糖葫芦头也不回地路过，有些疑惑。
将被小商贩撞歪的帷帽正了正，她掏出几个铜板放在小童掌心里，“喏，拿去买糖葫芦。快回家吧，不要乱跑。”
“谢谢小姐姐。”小童高兴地拿着铜板离去。
她随着众人来到那写了一个大大的“破”字布招的摊前。
“破？什么意思？”
“姑娘你是从外地来的吧？”
站在她旁边，同为围观的人一听，略带骄傲地滔滔不绝给她介绍起来。
“姑娘你可知，为何我们这地方这么小，每逢集市却总是这般人山人海？皆因这破字老人啊，可是我们当地的活神仙，并不是常常能见到的，许多人慕名而来守在这镇子上，只为求他破一字……”
“原来如此。”难怪这些人都跟疯了似的，连生意都不做了，都想着涌过来排队。
破字，也就是相字，测字之意。
这位破字老人，真的有这么厉害么？她饶有兴趣地留在围观人群中，踮起脚尖想要看一看那位闻名遐迩的破字老人，但站在她前头的是好几个彪悍汉子，她怎么看都看不到他的庐山真面目。
“嘘……大家安静，破字老人要开始了！”
站在最前排的人回过头朝众人做了个手势，众人瞬间安静如鸡。
偌大的集市，安静得恐怕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一个有些粗重，低沉浑厚而又带着威严的老者声音响起，“所测何事？”
回答的人大概是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走上狗屎运，成为今日第一个求测者，声音都激动得带着止不住的抖意，“破……破，破字老人，我，我想测的是，是……我父亲！他卧病在床多日……”
“那你出一个字吧。”破字老人指着桌上的纸和笔道。
写字？
求测者搔了搔头，他没读过书，会认的字一个手指头都能数出来……
他下意识地用眼神向周围的人求助。
然而，围观的人无人不知破字老人的规矩，那就是在他破字之时，不允许有任何人说话。
看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用杀鸡时用的倒提鸡脚姿势抓起笔，一时间愣是没想起自己会写些什么字。
突然，身后一担着牛蛙的簸箕中，蓦然传出一声“呱”。
对！他会写“瓜”字！
他露出一个有如得救的神情，因为紧张而皱起的眉头松了下去，郑重其事地，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一个歪歪斜斜的“瓜”字。
破字老人的眼神淡淡扫过纸上的“瓜”字，眼里掠过一丝同情。
“恕我直言，你的父亲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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