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会圆,人会变,善恶皆在一念之间。
从面相学来说,人心若变,面相则随之跟着发生变化。
余氏父子心存良善,这一点从面相上可看出。但方才他二人从这墓室里一进一出,与那楚秀的魂会了一会,二人的印堂就出现了一点枯色,鼻子两旁还有两条若有似无的法令纹……
很多情况下,法令纹的出现,代表了一个人的运势开始走滑坡,并且心性会迅速转变成冷漠无情。
再往下看,余大夫的眼神悲伤但涣散,这是心神不稳的症状。鼻息粗浊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因为元气正在一丝丝地溃散,而发青的嘴唇则代表了他方才在墓室里定然心头有过滔天狂怒——
跟他妻子的怨有关么?
若非如此,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令这一对父子在短短两刻钟之内,从善相变成了恶相。
哪怕这是不甚明显的变化,却依然被她察觉到了。
余氏父子心存了恶念……这恶念是对谁的?楚秀真是死于非命而不是疾病?她把凶手告诉他们父子俩了?
她要不要告诉他们,若他们真去寻仇了,结果并不尽人意?说不得还得赔上余大夫的命!余波的戾气虽然比余大夫的重,但他印堂处现出的血气并没有余大夫的来得凶,枯色也没有余大夫的浓。
余大夫若真死了,余波就真的成了父母双亡的孩子了。纪五福想起他在陆竞渊造梦符的作用下,抱着余大夫的“尸体”懊悔不已肝肠寸断的模样,心里有些伤感。
余波虽然总是做出一副嫌弃余大夫的样子,但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有多在乎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亲人。
所以,她要不要上前劝一劝?又该如何去劝?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冤冤相报何时了?
忍一步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就算了吧?
又或者是,狗咬你一口你难道还要咬回去吗?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不劝了。
毕竟,未经他人苦,莫劝人善良。
若换成她娘被人害了,她和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想方设法去讨回一个公道的,大不了一家三口阴间再聚便是了!
“长寿……”她看着身侧只比李容昊高一些的长寿,大脑飞快运转,思索着要怎样说服他带他们离开这里。
至此,她寻回了先人札记的缺页,得到了一条关键的红骨线索,而余大夫的妻子楚秀的魂和骨也找回了,此行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知道长寿对苍耳子的忠诚,她便也不问苍耳子的下落了……反正她知道他绝不会说。
“长寿,你要怎样才肯带我们出去?”
…
…
离开?
是啊,她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陪他。
不会有人愿意陪着臭水沟里的老鼠似的他,连他父母都不能了,何况才认识一天的纪五福?
可他为什么要带他们出去?
长寿冷冷一笑,“凭什么?”
他的腿是脱臼了,但不是已经接回去了么?又不是动弹不得,他随时可以撇开他们,回到自己的墓室里去。
这里机关重重,只要他想,他一个转身就可以藏起来。
他们要出去?再等几天吧,呵!
正要转身隐进黑暗里,纪五福对他的离意有所察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手,“寿儿。”
长寿浑身一震。
寿儿……
他有些恍惚,整个人定在了原地,耳边似乎传来娘带着笑意的声音,“寿儿……过来,娘给你做了件衣衫,快来试试合不合身……”
“我的寿儿就是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嘻嘻……寿儿呀,快些长大吧,长得又高又壮,才有力气保护娘呀……”
可他终究没有长大。
他变得又矮又老又丑……让娘失望了……所以娘要杀了他……
长寿忽地捂住心脏,呻吟一声,缓缓倒在地上。
陆竞渊:“……呃,纪姑娘,干得漂亮。”
纪五福长相清秀,五官端正,不太爱说笑,总是冷着脸,略带不耐烦的模样,却不知为何所到之处都莫名地很招小孩子喜欢。
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有孩子缘吧。
他便以为她是个面冷心热,对所有小孩子都很友好的人……现在看来……
呃,打扰了。
李容昊也拍手叫好:“五福姐姐当机立断将他留下,厉害!”
纪五福:“???”
她若说她什么都没干,就唤了一声“寿儿”,正想着打打感情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服他,他自个儿就倒下了……
他们恐怕……不太相信吧?
余波早就看长寿不顺眼,在他眼里可没有什么小孩不小孩,对他来说,这就是个偷了他娘亲尸骨的盗墓贼!
他拿出刚才绑干尸的绳子,正要上前将长寿牢牢捆起来,忽听到那脸色惨白如鬼,长相诡异的孩子紧闭着眼流下两行泪,嘴里边呢喃着什么。
他听了一会儿,把绳子一丢,赤红着眼站到其中一面石壁旁,不再言语。
纪五福离得最近,当然也听到了。
“娘……长寿会乖……不要杀长寿……”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长寿这一昏睡,便睡了两个多时辰,仍未转醒。
纪五福掐指算了算,此时应该是晚上子时初了。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这墓中的石子道,白日里没什么感觉,但到了子时,一阵阵不知道打哪吹过来的阴风直往身上钻,令人打从心里感觉寒凉。
在纪五福的安排下,陆竞渊只得背起长寿,凭着感觉循着那风灌过来的方向走去,因为有风就代表有出口,跟着风走总不会错。
但那股阴风实在太邪门,时而从前面吹过来,时而从后面吹过来……他们根本无法正确地追踪到它确切的方向。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夜越来越深,风也越来越猖獗,余波再次失了耐性,愤怒地将长寿从陆竞渊的背后扯了下来,掐住他的脖子,“别想着再在小爷面前耍花样,装死……咦?”
纪五福眉心一跳,忙走了过去,“怎么了?余波你放开他。”
余波垂头丧气地撒手,“他在发高热。”
纪五福心里一惊,伸手探了探长寿的额,“果真好烫!”
并不是伪装,也不是耍花样,长寿是真的突然高热不退,呓语不止。
这该死的通道还这么阴冷。
纪五福只得道:“我们只能暂时躲进其中一间墓室去,再等长寿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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