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有什么好处？不过我倒是有一些今年在山上新采好茶叶，想尝尝吗？”姻姻始终活泼可爱。
杜长空点点头。
姻姻马上从房里拿出一套精致的小茶具，摆弄小炉子点起火来。
杜长空瞧着茶荷里的新茶，幼嫩的新茶姿态为一叶一芽，略带银毫更显脆嫩，每一根都非常完美，烘炒得也是最到妙处，清香盈人。
杜长空赞道：“你这茶真好，真你自己上山去采的吗？不知是哪座山呢？”
“当然是我自己去采的啦，不过炒制的时候我娘帮了我一点忙，”她轻轻的将自己搜集在门边的细柴搬了一些过来，杜长空随手帮她接下，姻姻道：“至于山嘛，嘻嘻，那可有点远了，青龙界，龙首大山。”
“你是上阳宫的弟子？”杜长空重新打量姻姻，始终没想到她竟然是来自上阳宫。
姻姻不解道：“上阳宫怎么了？你这样看着我是怎么回事？难道外面有人说上阳宫弟子吃人吗？”
杜长空心道自己如此失态，连忙递进一根柴到小炉子里，道：“不是，嘿嘿，只是羡慕你。哎呀，这壶里灌了水吗？”
“啊，我忘了……”姻姻双手捂耳，仿佛这个水壶马上就要爆炸一样。
杜长空被她娇态逗笑，自提着壶去院子里的水缸里灌了一壶水过来，道：“名门子弟到底不一样，烧水不放水，嘿嘿。”
姻姻脸一红，恼道：“名门子弟就什么都得做到那么好吗？哼。我看才不是。”
姻姻浑然觉得无聊，道：“少年游——
泼茶朝暮碎揉香，日日只寻常。寻常巷陌，寻常玉面，寻常旧海棠。
可怜冷月宵眠短，惆怅是清狂？长道相思，问花知否，何事损柔肠？”
杜长空细细品味，道：“好词，是你自己写的？”
姻姻小脸一红，道：“日日寻常，算什么好词。”
杜长空道：“姑娘，有句话说——当时只道是寻常。”
所谓当时，是柴烟水沸静待好茶，纸窗瓦檐下，得一个知己，正当此时吗？
姻姻红着双颊，道：“不知你说什么。”
杜长空道：“上阳宫是正道巨擘，料想是注重清修，越是寻常，或许长年累月下来却越不寻常呢。听说上阳宫四柱，姻姻你是哪一柱的门下呢？”
“我应该哪一柱的弟子都不是……”姻姻不愿多说师门之事，道：“我是我爹亲自教的，硬要算的话，算在无相堂吧。”
“无相堂，风？”
风无相，云无常。
上阳宫四柱，地水风火四大分堂。
地为坤元堂，堂主即为当下上阳宫的掌门，厚德真人玄通子，处于玄丹境之上、了悟境之后的通玄境第六阶，实乃天下绝顶人物。
水为上善堂，堂主四海潮平汪叔河，玄丹后期；
风为无相堂，堂主春生子林烟桥，玄丹后期；
火为三昧堂，堂主烈焰纯阳于伯台，玄丹后期；
如果说自己的师门和上阳宫有撇不清的关系，那到底自己是哪一堂的堂主呢、可笑，在这些名满天下的剑仙面前，自己如何与之相提并论？
“没错啊。简称就是风堂。”说起师门，姻姻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她还是盯着茶壶，忽然她笑了起来，道：“嘻嘻，水开了！”
在她身上，快乐来得竟然是那么简单，哪怕是水开了都能让她展露笑容。
杜长空道：“有劳了。”
姻姻很乐意泡茶，她泡的茶也的确非常香。
杜长空冒着烫嘴的风险，迫不及待就端起小杯。
闭上双眼，深深吸一口滚烫的茶香，杜长空似乎扫尽了阴霾。
姻姻道：“好了，我的茶安排好了，接下来轮到你讲故事了。”
“我的故事很长。”
姻姻翘首以盼，道：“没关系，水缸里的水还有很多，我的茶也带了不少。”
杜长空许久都没有向人袒露心声，特别是对着一个说不上熟稔的姑娘。但这个姑娘的茶就和她的笑容一样充满魔力，让杜长空的故事，滔滔不绝的讲了出来，从小到大，从前往后，钜细靡遗。
除了练功的细节之外，连深藏在心里面的心月和尤阿音都在他平淡讲述的故事里面。
姻姻泪眼汪汪的续着柴，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了。
煮水的小炉子是小院里头唯一的光亮。
火影闪烁，沉默时，两人的颜色忽明忽暗。
“你的故事好假，我不相信三千世界里头，竟有人会有这样的奇遇。哼，肯定是编的吧。”姻姻背过脸去，不动声色的擦了擦脸。
等她转过来，脸上却充满深情，她轻轻的问：“那么，你到底是喜欢心月更多一点点，还是尤阿音呢？”
杜长空摇头道：“我不知道。”
姻姻揪了揪自己的衣角，然后放开，才道：“我知道。”
杜长空瞧了一眼心月，少女比他更懂少女心这件事，他绝不怀疑。
“你更喜欢的是心月。”姻姻轻轻的说。语气中，竟有一丝丝杜长空无法察觉的羡慕。她羡慕那个敢离家出走，和父母作对，敢爱的少女。
她捧起茶，人若在，茶始终不会冷。
“但是尤阿音……”姻姻脸上不由得也有难以觉察的神色，她顿了许久，道：“如果我是她，我应该早就冤死在那无底洞的深潭底下了，等不到遇到你……等不到的。我们上阳宫的日子如果真如我所说只是寻常，那么万血宗……”姻姻叹了口气，道：“听说在那个地方，连寻常都是遥不可及的、能活下来的，都是从血海里走出来的人。”
“可是据我所知，巫蛊神教……”杜长空想起巫蛊神教的景象，并不觉得是所谓的五邪就如何险恶。除了谋反的人心术不正，其他大多数人至少都是响当当的汉子。硬要说有邪气，不过是因为他们最擅长使用的是巫蛊毒，这些正道所不齿的邪术。
“不一样的，”姻姻来自青龙界，万血宗就在青龙界腾蛟岛，她听到的，自然比杜长空要多，“在万血宗，每个人都是被摧毁过的。”
“摧毁过？”人是怎么样被摧毁的？杜长空面露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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