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轻从来没听到过贺凌寒这么压抑的嗓音。
光凭声音，就足以让人感受到他心底的悲伤此刻正泛滥成灾，让人心疼。
姜轻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该心软，但身体和嘴巴仿佛都不受控制。
双手忍不住去拥抱他，嘴上也说着安慰他的话：“你还有我和孩子。”
贺凌寒身体很明显地僵了一下，然后他也抱住了姜轻，以弱者需要保护的姿态。
天亮之后就是新的局面，新的旅程。
所以要深切清晰地体会这一刻，记住这种悲喜交加的撕扯感。
……
大年初一，贺家老夫人离世的消息，先是在贺家家族内传开。
随后，消息又逐渐往外传递，最后全城皆知。
在新年的第一天，贺家最有分量的老人……离世了。
所有人都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好事者甚至私底下悄悄打赌，赌贺连山跟贺凌寒到底谁能上位。
贺家内部更是蠢蠢欲动，原本云城的习俗是大年初一不走动，各自在家休息，初二开始走动。
结果因为老太太的离世，贺连山家在大年初一就门庭若市了。
贺凌寒这边也有人上门来，打着各种名头旗号，不过是想确认一下贺凌寒现在的状况以及实力。
当然，双方各自的阵营中，也不乏有看热闹的。
贺凌寒并没有让那些人真的进门，都是在门口的时候就被小唐拦下来了。
后来小唐顶不住了，沈南回谢倦两人自告奋勇来给他当门神。
一个是沈家的大少爷，一个是谢家的大公子，都是云城未来说一不二的人物，谁敢轻易得罪啊。
沈南回虽然平日里只知道骚包，但真的干事的时候，脑子灵活不说，那张嘴……简直舌灿莲花。
别说那些心怀鬼胎的人了，就连谢倦，有时候都被他绕得云里雾里，分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一波又一波的人被挡回去之后，大概也知道御景湾的门难进，后面基本上没什么人来了。
沈南回跟谢倦拖着已经抽干的身体回到屋里，双双躺倒在沙发上。
阿姨连忙过来招呼他们，说饭菜做好了，饿了的话随时可以吃。
沈南回摆摆手，“等会再吃，我快累死了。”
谢倦：“我也是。”
阿姨又问：“那要不先来点水果？还是饮料什么的？”
沈南回跟谢倦同时摇摇头，连发出点声音都觉得吃力。
阿姨都看笑了，于是就说：“那等你们什么时候想吃了，再来吃。”
两人又点点头，却都是闭着眼睛的。
阿姨转身正想走开，沈南回不知想到了什么，倏地睁开了眼睛，声音也拔高了：“寒哥跟嫂子呢？”
他们在外面累死累活吃力不讨好地赶人，怎么贺凌寒跟姜轻就像是消失了一样，都没动静的？
阿姨原本乐呵呵的脸，顿时愁苦了起来，指了指楼上说：“两人都在楼上，不知道怎么了，我也不敢去问。”
贺凌寒从医院回来之后，就直接去了书房，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姜轻一开始在楼下待了会儿，后来也去书房了。
两人闷在里面，既不出来，也没有发出声音，还挺让人担心的。
沈南回虽然身心疲惫，但一来怕贺凌寒跟姜轻有什么事，二来也好奇八卦，于是就想上去看看。
还瘫在沙发上的谢倦抬起了一只手，闭着眼睛居然也准确地抓住了沈南回的衣服。
“别去！”
沈南回皱眉，不解地回头问：“为什么？”
“寒哥现在肯定心情不好，我们能帮忙就帮忙，收起你八卦的心，不然肯定要挨揍。”
谢倦难得这么严肃，沈南回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然后点了点头，乖乖地坐下。
过了几秒，谢倦又问：“你真不去了？”
沈南回：“不是你不让我去的吗？”
“我让你别去你就真的不去，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我的话了？”
沈南回：“……”
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他炸毛地怒道：“你丫是不是找抽？”
谢倦：“你现在有力气抽我吗？”
“来啊！”
刚刚还瘫软如一滩烂泥的两人，这会儿突然从沙发上蹦起来，然后开始过招。
一旁的阿姨：“……”
年轻人的心思，真不好懂啊。
……
楼上书房，姜轻安静地陪在贺凌寒身边，就那么坐着，已经坐了一下午了。
老太太昨晚离世，今天一早处理了各种事情，然后两人就回家了。
因为现在是新年，且老太太生前的意思就是不要举办葬礼了，按照她的吩咐，没有办。
回到家之后，贺凌寒进入不吃不喝不说话，跟外界完全断联的姿态。
姜轻其实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当初她突然知道自己不是姜家亲生的，那种不知从何来，不知去何处的心情，真的会把人逼疯。
但是心情再也不好，眼下也没有时间让他颓废。
贺连山虎视眈眈，外面的那些也伺机而动，如此内忧外患，哪能坐以待毙？
“贺凌寒……”姜轻终于开口，却因为沉默了太久，嗓音也发哑了。
她起身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之后，觉得喉咙好受多了，这才继续说道：“奶奶走了，我知道你难受，我也难受，但是你不能这样。”
贺凌寒仿佛没听到，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外面已经天黑了，但他盯着那一片夜色，仿佛在欣赏绝无仅有的美景一般，眼神都不带转一下的。
姜轻干脆站到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贺凌寒，你说过的，你如果败了，我也不能全身而退，现在孩子还在我肚子里，你哪怕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是不是应该振作，护我周全？”
“你不需要我保护。”
他终于开口了，嗓子比昨晚更哑。
姜轻转头把自己喝过的那杯水递给他，但是他不接，只抬头对他笑了笑。
姜轻被这一笑搅得心神大乱，手上的杯子都差点捏不住。
而贺凌寒在笑容中低下头去，拉开了脚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红色的小本子，递给了她：“新年快乐，这是新年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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