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国公攻破城门后，血洗了大半个皇宫。
大片大片的人死去，鲜血染红了几乎每一道青砖小径。
比温室里养着的牡丹还要妖艳。
新帝登基后，因为人手不够，礼部尚书又从各地招来了一大批的下人。
他们礼仪都还未学完，便被匆匆赶鸭子上架，端着精致的果盘茶点，战战兢兢的伺候陛下选秀女。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走了前辈们的老路——脑袋搬家。
宫墙的拐角处，一穿着杏红色宫装的小宫娥端着一碗晶莹剔透的羊羹，匆匆向前走去。
正好遇见了同样行色匆匆的青衣宦官。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愣。
只听这小宫娥道：”师兄，你这是被谁给阉了？”
楚景鹤：“……”
*
白玉石阶前，乌压压跪了一排的秀女。
柳惠娘面上血色全无，头上插着一金雀步摇，她擦了点胭脂在脸颊上，显得人精神一点。官道尽头，一镂空雕龙春风如意车被两匹骏马拉着，徐徐驶来。
众女子齐刷刷跪拜下去。
柳惠娘随着她们把额头抵在地面。
那白玉石板很不光滑，硌的生疼。
她眼里无甚光彩，空洞而麻木。
脑里回荡着的是父亲在她出门时所交代的话：入了宫，她代表的就是柳家。柳家和她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记住她的弟弟。
要为柳家的前程考虑。
进宫伺候陛下，是她的福分。
再不情愿，她也得高高兴兴的接受。
皇帝舒舒服服的呆在春风如意车里，车子前前后后围满了宫女宦官。
车中缠绕着的五色丝带随风飘舞。
在驶过她们面前时，这皇帝竟是未给她们一个眼神。
这车被前呼后拥着，朝未央宫驶去。
一老嬷嬷拍拍手，众秀女连忙站起，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全低着头，双手规规矩矩交叉在腹前。
一步一步随着宫女们簇拥着皇帝朝未央宫走去。
她们都已经在这里站着等候了整整两个时辰，脚早已站麻。
一小姑娘一个踉跄，直挺挺朝前栽去，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便被一宦官打昏，捂住嘴拖走了。
至于拖去哪里，估计就得看皇帝的心情了。
众秀女打了个哆嗦。
这宫中，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
皇帝大摇大摆，直接将车开进了未央宫。
未央宫本是历代皇后居住的地方，设为选秀场所本就于礼不合。
而皇帝不仅将它设为了享乐的地方，居然就这样大大咧咧把车驶进宫殿中。
简直藐视礼法。
不过就凭着皇上一言不合就砍人脑袋的这个癖好，就算他将养心殿拿来选秀，不，就算他直接在朝堂上选，大臣们也大屁不敢放一个。
元平坐在铺上了丝绸垫子的王座上，这是为了准备选秀，十几个玉匠连夜赶制出来的。
由整块白玉制成，干净的没有一丝瑕疵。
扶手被雕刻成龙头的模样，张牙舞爪。
两个宫女手拿半人高的羽扇，低头垂眸候在他身后两侧。
一小宫娥手端一果盘，上面是剥好了皮的新鲜荔枝。
一个个晶莹剔透，颗颗饱满，像是上好的玉。
元平将口中的果核吐到另一边宫娥所端着的盘子中。
他吐得很没有水平，直接吐到了人家小宫女的脸上。
那小宫女吓得七窍生烟。
一动都不敢不动，好像下一刻就会吓昏过去。
在右边的高台上，还坐了些舞乐司的人，他们个个如坐针毡，实在是搞不清楚皇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咋的，你选秀怕选不上好的，还得他们来帮着参考一下么？
只听一宦官手拿一拂尘，阴阳怪气的道：“陛下选秀女，需样貌极佳，才艺双全。”
众位舞乐司的人大惊。
你要求长得好看就算了，还得要才艺？
是不是太直接了？
不应该委婉一下说个什么品德为重吗？
站在宫殿外的秀女们个个皱眉。
才艺啊，是不是等会儿要是表现的不好要被拖去砍头？
呵！昏君。
柳惠娘脸色微白。
她真的不会什么才艺，她学的是医术！
难道她要当场给皇帝把个脉吗。
殿外的日晷已经指向午时。
第一个秀女被带着进了大殿。
她激动的都快哭了，整个人抖成筛子。
“民女、民女……”她大喘气，死活说不出下一个字。她能怎么办啊，她也很无奈啊。
周遭的人都屏息，几十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内心为她默默点了支蜡。
“民女擅琵琶！”她终于说出她要说的话了，或者说是吼出来了。
那领着她进来的老嬷嬷重重的松了口气。
一梨木琵琶很快被人抬着摆在她的面前，她深呼吸，哆哆嗦嗦试了一下音。音色很正，像是珠子落入玉盘，清脆。
是刚才已经被舞乐司的人调好的。
舞乐司的人坐在筑起的高台上。
台下，众人看不见，却又离秀女们格外近的地方，萧兮辞端着个盘子，和一少年宦官待在一起。
萧兮辞问：“师兄，你看看，这狗皇帝的小老婆中哪个最好看？”
少年宦官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并不语。
能够如此镇定的观赏杀父仇人选秀，且还表现出兴致勃勃的人。
——估计全天下只有他师妹一人。
萧兮辞此人素来傲气，他打见她第一眼时就知道了。
但是傲到认为自己有绝对的把握，从重兵把守的天牢里，救下前朝太子，所以镇定自若的看别人选妃，到底是哪来的自信啊喂！
萧兮辞扯了扯旁边少年的袖子，指着大殿中央的一个女孩子道：“师兄你看，那个女孩子好好看嗷！嘻嘻嘻，肯定是师兄喜欢的类型！”
楚景鹤闻言，也不看那女孩子，脸黑如锅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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