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凝没走，按她原来的计划，准备在神工殿南掌营地住半月左右，跟随另一队去大楚的飞艇返回。
她只提出一个问题，雷诺没有回答，直接把她丢给墨子。越是聪明的人，问题越多，越想找寻答案。在墨子身边，她突然发现，很多原本她认为无解的答案，墨子很随意的就解答了，而且听起来似乎很在道理。
其中一部分答案，在接下来的十天里，她用自己的眼睛去验证了真伪，而另一部分，则在无眠的夜晚，青灯之下，用笔不停的记录、思考。
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天上为什么有云、雷电是怎么形成的？
什么样的社会形态最稳定，百姓求的是什么，怎么才能更富裕，财富是与生俱来的，还是人们创造的？
金属的分类，冶炼的方法，为什么铁不如精铁，不同的器具应该使用什么样的铁？
精铁之城真的可以建成吗，需要多少精铁，是按体积计算，还是按重量计算。除了浇注焊接法，墨子说的其它方法真的可以使用吗？
船原本就是木头的，用铁可以造船？那样的船不沉吗？
飞机比飞艇更好？
在十天之内，海量的信息涌入脑海，不管洛凝有多聪明，依然感觉头痛的厉害。
她有过目不忘之能，她有敏锐的分析能力，她看人很准，她谋划之事从未失败。
可这会儿，千万个问题，最终就只剩下一个：雷诺到底是什么人？
秘师真的这么强大吗？
按墨子的说法，他如今只是在先生身边学本事，每隔半月，先生会考校一次，每次都能把他问的欲哭无泪，欲仙欲死。
考校完之后，有两个时辰解疑时间，之后是一个时辰传道授业。可先生从来没承认墨子是他的学徒。
这怎么可能，象墨子这样，学富五车，满腹经纶之人，居然连作学徒都不配吗？
那她算什么？
从小到大，洛凝就没服过人，甚至从她嘴里，就没听她夸奖过谁。在众人眼中的天才，在她眼里就是笨蛋，那么简单的事情都作不好，不用过脑子就能知道的答案，还有人起五更爬半夜的去学？
可知道的越多，堆积在她脑海里的疑问就越多，早在八岁的时候，他就不再向先生提问了，教她的先生，不是左右言其它，就是胡扯，要么警告她不要胡思乱想。
以她的聪慧，又怎会不知，自己的问题，先生根本就解答不了，他们也不懂。从此之后，她再也没问出心中的疑惑。
这次原本想教雷诺作人，结果反被墨子教作人了。
其实墨子的性格，根本就不会给她难看，生怕她不开心，问什么答什么，有时候回答完她的疑问，还会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
这种眼神，洛凝实在太熟悉了，她经常这样看别人，就象看傻子。
别说那些高深的问题，只是一个简单的度量衡，就让她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她从没想过，居然有这么多种单位。
长度、面积、体积、高度、海拔、温度、大气压力、饱合度、硬度、酸咸度、粗细度、压力、浮力、含量、速度、时间……
单是听这些度量衡的种类，就差点把聪明绝顶的洛凝绕晕了，怎么会有人把度量衡细分到这种程度，这不是没事儿闲的吗？
当墨子在工匠营，用实际操作，告诉她含碳量对精铁的影响，合金不同比例下产生的效果……
不行，单是一个没名份的学徒，跟在雷诺身边两年多时间，就学会了这么多的神奇学问，她洛凝凭什么不行？
和墨子在一起久了，她能感觉出来，墨子并不是那种天赋超人，聪慧无比之人，最多只算比普通人稍强些。
可墨子有个优点，是她洛凝比不了的，心无旁骛，认死理儿。
他和她姐姐都是先生救下来的，虽然当初是卖秘籍，可那本秘籍，事后先生从未提过，很显然那并不是很重要的秘籍，先生肯收留他们，怕是看在他家祖上，也出过秘师的原因。
洛凝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混到雷诺身边，学徒还是弟子，她都不在乎，她要的是雷诺脑子里的秘术。
此时的雷诺，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个有宿慧的小姑娘盯上了，这会儿他正和宋哲谈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先生，此事不能再拖了，请早下决心，迟则生变。”
什么问题这么严重，到了迟则生变的程度？
是神工殿有人想要背叛吗？当然不是，这里不是大楚内地，而是南掌最为偏僻危险的死神山脉，就算脑子里全是水，也不可能在这里背叛雷诺。
整个神工殿，包括正在建设的精铁之城，都是围绕雷诺为核心，按照他的意志在运转，若是失去雷诺，不仅一切都将化为泡影，能得到的东西也少之又少。
飞艇？高炉？
这的确很有价值，可飞艇这种东西，只要明白它的原理和制造流程，没必要为此而背叛，自己找个地方去生产就是了。
至于高炉冶炼，目前还只是起步阶段，按章神匠的说法，这些高炉都是样子货，是过渡时期的产品。等这一阶段完成，积累了足够的经验，有了更多的资源，接下来要建造的是万斤以上的高炉，而那种高炉，在先生的计划书里，也只是冶炼的第二步，距离终点还远着呢。
真正有价值的，即不是飞艇也不是高炉，甚至不是脚下的地下世界，而是雷师的神奇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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