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每天都跟她在一起，可严崇也算断断续续陪着姚若翎近五年，算起来时间要比祁墨河还长。
他们一起调查事件，一并处理委托。尽管他说过不会和她住进同一个药罐，可天冷的时候她还是会招手让自己进去避寒。
平日她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可有时那双眼睛已经把她想说的话都描绘出来了，两人还能达到心照不宣的默契。
可这五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她会丢下未完成的委托离开。
直觉告诉他事情很严重。
在船上时她告诉过自己只要十年时间，难道老天连十年都不愿施舍给她么？
看着已经没了影儿的竹船，他紧抓树干喘着粗气。
指尖滴落的汗珠让他想到调水令下挥洒的雨露，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他用力握拳，树干被生生抓出个印子。
他放弃继续追赶，转身向水灵殿赶去。
刚到水灵殿严崇便飞奔去找祁墨河，两位式神根本拦不住他。
“严崇大人！河神大人如今刚回殿上，还在休息呢！还请先到会客殿…”河玉跟在他后头招手道。
可他依然置若罔闻地向前，他能闻到祁墨河就在房间内。
推门进去那刻，祁墨河的眉毛先是明显地皱了一下，而后还是摆手让他身后的两位式神退下。
河玉河珠互相看了一眼，只好放开抓着严崇衣袖的手。
“快去地府！”严崇连招呼都没打，即刻就大声开口。
祁墨河顿了下，“我为何要去？”
答应过姚若翎不能告密，心此刻却是纠结。
他咬牙看着仍在提笔写字的河神，脸上的每个部位都在做出挣扎，“不去可能就再没机会了！”
说完他还直接跑前去夺过祁墨河手中的笔，笔上沾染的墨汁溅到宣纸之上，祁墨河再次颦眉。
“我还需要什么机会么？”他冷声道。
妖怪跟人一样，无法来去自如地去往冥界，严崇无法想象姚若翎孤身一人离开。她真的能顺利渡过奈何桥么？
可这河神还是不为所动，见实在没有办法，他从怀里掏出了那枚念珠。
祁墨河看到他手里的珠子，身子猛然一颤，什么都没说就往石门奔去。
…
迈出最后一步，姚若翎跪地深吸一口气，总算结束了…
她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变暖，那股许久未曾感受到的暖意，跟窝在他人怀抱中一样。
念竹看着自己的徒弟慢慢便透明，深深的无力感让她屏住呼吸。
啪嗒
手链掉落在地上，名叫梦灵的结界师消失在狭长的甬道之中。
念竹把手链捡起，沉默着把它收进怀中。
她毅然起身继续向前，因为她知道在甬道的尽头，姚若翎的灵魂正在等着自己。
姚若翎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可却没感到有什么悲伤。
她已经变回原来的模样了。
迷茫地站在原地，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没多久，念竹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念竹见她已经变回原来的模样，原本苦涩的脸也不禁生起笑意，“接下来才是起点，跟着为师一同走吧。”
只可惜鬼魂无法被镜子照出，没办法让她再看一遍自己的脸。
念竹保护着姚若翎的灵魂到最后一刻，不仅没被地使者们发现，连地王都没能察觉。
“早在收你为徒之前，你已经决定要死了，没想到真到这一刻的时候，我还真舍不得。”她语重心长地道。
“嗯，师父这些年对我照顾有加，教会我众多法术，若翎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姚若翎的声音也恢复到以前那般动听。
念竹听着也是欣慰，“你应该明白，因为你那需要保守的秘密，你是没有办法喝下孟婆汤的。”
“我明白，这也是您当初收我为徒的理由。”她的口吻倒是云淡风轻。
“不能喝孟婆汤意味着很多事情，这不是轻松的决定。”念竹不忍地道。
可姚若翎只是淡淡一笑，“除了这样我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呀…而且，我这辈子答应过一些人的一些事，这辈子不能忘，下辈子也要一直记着。”
她又长长地舒了口气，“所以不喝孟婆是我自己的选择，师傅不必为我担心。”
再多说也不能改变现状，念竹不过也只是想多陪自己的徒弟一段路罢了。
“我会以你不想丢掉今生本领的名义去跟孟婆换掉她的汤，总得做做样子，让她好交差。”念竹无奈地叹气，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界灵张着结界，直接把魂魄带到孟婆面前。
孟婆与水神一样也有三名，她去见的是正在休息的那位。
孟婆听到她的要求后直言万万不可，这样不合规矩。
可念竹却自有办法，她用威胁的口吻道：“若孟婆您不答应，这冥界震慑妖魔鬼怪的结界，我便不再出手了。”
“这…哪是我能做的主呢？！地王殿下还没答应呢！”孟婆不知所措地道。
不懂变通的神她是最讨厌的，念竹皱起眉，“地府每天接收的灵魂这么多，您不说出去，谁会知道？”
“那…那那…可她连神官的牌子都没有，她要去哪层啊？！”孟婆有点动摇。
念竹思索了一下，以姚若翎生前做过的事，按理而盘甚至可以说是触犯天条，神官给出黑牌也不为过。
可她如今身为凡人躯，当然该给出绿牌。
“绿色层。”她以不容拒绝的语气说着。
姚若翎都快忘记自己的师傅是一位在三界中都受尽尊敬的界灵大人了，只要她开口，谁敢不答应呢？
迫于压力，孟婆也只能点头。
她无可奈何地倒出一碗假的孟婆汤，“那这丫头下辈子肯定得痛不欲生了，记得上辈子的事可不是什么好事。”
念竹微微皱起眉，再次担心地看着姚若翎。
说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徒弟，她又有点犹豫起来。
若是去偷这地府的记录簿，又或是下一世在姚若翎出生后就马上过去抢走她保护起来，会不会是更优选择呢？
三人拿着绿牌和假的孟婆汤，来到了奈何桥前。
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身后的动静打乱了她的计划。
祁墨河竟然在地府出现了。
他神色慌乱地打量着从自己身侧经过的每一个灵魂，呼吸急促，一看就是匆忙赶过来的。
他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念竹愣住了，她的护送本该天衣无缝才是。
姚若翎自然也察觉到他的靠近，她反应比念竹还快，即刻警觉地摆手让她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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