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若翎愣住了没有回应，雏妖自顾自地继续说起话来，“我应该是第一次用这副面孔来与你说话，可能你会害怕。但很可惜，我残余的能力已经不足以让我再变个模样了。”
她颔首紧盯着他，“蛇尊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哦，首先问的是这个吗？还真是博爱。”他畅然一笑，“不过我也喜欢你这点。我确实与他聊过，他也提出要去送死。”
怒火攻心，她无畏地冲上去一把揪着他的衣襟，“有什么好笑的，炼狱火重现是你想复苏的把戏吗？”
雏妖有点意外地瞪大无神的双眼，他举起双手示意无辜，“复苏？别闹了。天王答应我也不答应，这么多年早该累了，难就难在我根本死不掉。”
“所以就让蛇尊去死了？”她仍不可饶恕。
“你知道蛇尊追求的是什么，他选择以牺牲所有妖力及性命去重启炼狱火，终究也只能是个火苗而已。他还怕会因为自己的事届时让你会处在天庭的对立面，才会临忙去找你毁掉契约。”
杨若翎松开紧揪着的衣襟，痛苦地长叹一声，“他只是想让三界归于平等。”
终究他把自己也当成了需要守护的同伴，可她却没有保护好他。
雏妖整理着被扯乱的衣襟，而后娓娓道来自己这些年来都做过什么。
正如龙王所言，他们根本无法知道自己死后会对尘世造成什么影响。两百年前即使把炼狱火灭了，他的妖力大减却也没法死去。
他把天宫钥匙交给严崇保管，再把天宫之门锁在姚若翎的脑海中。
姚若翎死后把天宫之门连同那些秘密一起保留下来，成为了东境杨家的千金。
这些年来雏妖都以不同的形象身份出现在杨若翎的生活中，她以前非常注重不与他人对视，所以根本发现不了异样。
三界的不稳定，正是因为雏妖衰落。初世的规矩，由他们三人共同维护，缺一便有失稳定。
直至杨若翎再次成为河神之妻，严崇以委托的契机提起天宫之门，天王再把她引去找玄诡门…
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谋算中。
“你…你都变过什么人？”杨若翎听得毛骨悚然，她根本逃不掉。
雏妖微微笑着，“很多很多，从去偷河神庙贡品的小孩，到去你摊上买河灯的客人。不过我最常用的形象还是琴丝客栈的食客，你们客栈的菜品确实出色。”
她的脸色很难看，“除此之外呢？”
“你难道在害怕我会变成祁墨河吗？”他干笑了几声，“虽然我也喜欢你这姑娘，但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不义之事！”
真的吗，总感觉很可疑，杨若翎心里暗想着。
“但说到底天宫之门究竟是什么，你为什么要选择我？”她冷静地问。
“得门者得道成仙不够都是谣言而已。”他小声地道，“妖永远不可能成为神明。”
他抬起手，与那天白鹿在河边施下的法术如出一辙。
画面中是起初三界战乱的场面，神仙们洒热血奋勇杀敌，凡人落荒而逃。
妖邪作祟茹毛饮血，底下的人看似都是他们练习捕猎的兔子。多数神明惨招毒手，即便能力再强，尸体也落得支离破碎。
而白安贤龙王以及雏妖，则是控制局面之人。
战后雏妖选择被封印，龙王选择归隐，一切担子都落到白安贤头上。
这些场面即使没有亲眼见过，杨若翎也能猜到一二。
“事到如今你给我看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三界的矛盾确实需要规则约束，但规则定得太死就如同火上盖纸。为了掩盖只能增加一层又一层，可白纸黑字盖不过烈焰熊，终有一天会烧穿，逐渐变得不受控制。我们三人最后共同造出这天宫之门，为的就是终有一天让后人做出选择。”
他非常淡漠，看似在说他人之事。
还没问出是什么选择，雏妖挥手把画面熄灭，“从三界中选择一界淘汰掉。”
“什么…”杨若翎双手握拳。
“你也知道，神与魔都在逐渐把尘世让给凡人。在你找门这段时间，不也见识到妖界的可怕了吗？”他的声音虽小，可字字入耳穿心，“我的建议是，选择妖界。”
她迷茫地摇头，“你明明是妖界之首，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把妖除掉对你根本没有影响。”
声音变得蛊惑人心，杨若翎的脑袋又开始晕起来。
“只要对着门许下愿望，你出去后便不会再有妖怪侵扰了。”他缓慢走到她身边，轻轻地搂住她，“选吧，你也不想再看到我不是吗？”
这双赤红的双眼让她在恍惚间似乎看到了蛇尊，因为晕厥手里攥着的天宫钥匙掉在了地上。
清脆的碰撞声打破了雏妖魅惑的话语，她稍稍恢复了点精神。
她一把推开抱着自己的人，“这只是你认为而已，从头到尾都是你一厢情愿。你以为牺牲妖界就能让你自我感动了吗，人尚不可以只用善与恶评判，妖更是如此。”
雏妖哄然大笑起来，“天真的想法，你不做出选择的话就永远都出不去了。外面依旧会因为炼狱火的事情闹得痛不欲生，妖界只会因为不公平而怨念积聚，终究会爆发。”
“贪念不仅妖会有，神和人也会有！”她咬牙道，“你无权让妖界消失。”
听到这话后雏妖脸上有点动容，既欣慰又无奈，“我只是给个建议而已，真正掌握这个生死之权的是你。”
明明只是轻松就可以决定的事情，为什么要纠结这么久呢…
他无力地盘坐在地上没再理会她。
杨若翎深呼吸着把怒火消下，“如果你真的想让妖界消失，从刚开始就应该直接找痛恨妖怪的人，而不是我。哪怕你去除妖的村子里随便找一人都能得到你想要的选择。”
她蹲到他跟前，直视着他那双赤红的瞳仁，里面映衬出她净如水的脸庞。
“你不是想让我除掉妖界，而是想向我求救。”
雏妖的眼角微润，微弱的呼吸间滑下一滴纯澈的泪滴。
正因天王龙王无法做出决断，他才会找到她，把所有希望都寄托于她身上。
从上一世开始，他就已经做好所有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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