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瘦小的人儿,正在用火棍儿挑着灶坑里的火。
住持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那小柴屋的大门,唯恐一个不当就把那不结实的小柴门弄倒了。
他看着那映红的小脸:“七仔!你还没吃饭?”
是被唤作七仔的人,一扭头儿见是花甲和尚,连忙起身欢快地笑道:“住持爷爷!”
这个叫七仔的男孩,十二三岁的年纪,穿了件漏了枊絮的破棉衣棉裤。头发被他自己扎得乱糟糟的。底子白净的脸上,有一道火炭灰和两条鼻涕。
住持望着这小男孩:“你姐姐呢?”
“我姐姐在里屋呢!她今天好多了,我正熬您上回给的草药,想着她再吃点,估计明天就能好。”七仔又搥了两下火。
住持站在内屋门口向里屋看了看,一个小人儿躺在那床已经露了破絮和烂草的垫子上,盖了两层他给的厚被,暗暗点点头:‘天气寒冷,但是那窝应该是暖和的。’
住持笑了笑:“这几天帮我抢摘秋草药,你们两个也辛苦了。之前叫你们多吃点饭,偏又不肯,两个小孩能吃多少?庙里都能接济大人,还能缺你两的饭不?”
住持抚着七仔的头,“说是叫你们多吃饭,怕冷抗不住,偏不听,你看看现在冻病了,反而还要药来治。”
七仔羞愧的低下头,眼泪快要掉出来:“姐姐说了,能给我们一口饭吃。是托了住持的福,是您慈悲但我们总也要干点活儿,不能白吃白喝!”
‘真是懂事的好孩子啊!’住持心里想着,嘴上说着刚才的人:“现在有往京城去的,不是商队,也不是小贩,是军士,就不知道他们能否带你们一程!我就想着,过了江,便离得近了,你们应该可以和他们一起走。”
听到这话,七仔高兴的问他:“真的吗?什么时候来的?”
主持回道:“就刚才,他们要在这里住上一宿。”
七仔一个蹦高儿跳了起来,手里的烧火棍一撇,就往里屋冲:“阿姐!阿姐!”
“哎呦!”主持差点被烧火棍给点着了,但是他却毫不在意,看着往里屋钻的小孩,微笑着点点头。
第二天,天蒙蒙亮,斋堂里吃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各自落在自己常在的座上吃饭,饭菜都是固定的样式,绝对谈不上好吃,毕竟是苦修小庙。
只有今天例外,角落里的一桌,都穿着皮衣皮褂,裹着帽子,那桌也是两张拼的大桌子,桌上摆得很满。
昨天的那个小和尚,手捧着一大瓷盆儿,脚下巅小碎步,离人近了,嘴里还不停地轻喊:“让让来,借光,让让。”
小盆里是混着芝麻酱,飘着素斋麻辣汤的鲜味,随着小和尚走动,带着一阵风,这阵风真香,令人垂涎。
不一会儿,这素斋麻辣烫的香气,便充斥了整个斋堂。
和尚们倒还好说,清修苦惯了,但是有的居士,就有点坐不住了,尤其是那种填了香火钱的居士,都不由得猜想:“这些是什么人?悟能竟然还伺候上素斋麻辣烫了?”
悟能是小庙的厨子,据说曾经江南哪个王府的私厨。
那王府里小人当道,污蔑他与王府小妾私通,被打了一百杀威棒,扔在当地义庄后面的山上,等着被野狼啃死。正好住持路过,在林里照料他数日,总算勉强能走,与住持一起回来江北的庙中。
他心灰意冷,义气不在,不敢往外走,人也变得喜怒无常,平日里做稀饭,要么少放盐,要少加点酱油,总是搞出点让人吃不下的味道。
“今天这悟能是开窍了咋的?做得饭可真香。那桌人是什么来头儿?”每个人都在心底暗地猜测。
小和尚看着这些红了眼的长居室:“这可不是庙里的伙食规矩。这些施主自己花了钱的,要吃好的,好赶路。”
“自己花钱谁相信啊?”斋堂里的人都偷偷的打量着这几人,穿成这样,像是常在打仗。到也自以为明白几分,常在打仗的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毕竟指不定明天脑袋就掉了,剩下的钱也到不了自己的婆姨手里。
想到这些的,居士们都陆续转过回来,不再看那帮人。
这帮军士,吃了素斋麻辣烫,热乎劲儿一上来,便将头上的帽子都取了下来,甚至棉袍都敞开了露出了或灰或黑的夹衣,这就是糙兵汉子,其中有一个汉子不同,里衣是官蓝色,闪着缎面的柔光。
这人不能算是糙汉子,撑死也就是个少年郎,看着十五六岁。
个头在这个年纪算是高的,即使在这队中已经算是中等。但是,他身上没那么膘壮,估计精瘦肉居多。
他连灌几口素斋麻辣烫,自家碗底只剩下一点汤底,仰头一掫,全进了五脏庙。
他抹了抹嘴,又揉了揉肚子,似乎觉得还没有饱,便对着在一旁的小和尚说:“锅里还有没,再给我来点儿?”
其他人也都点了点头,竟然都是准备再要一锅,小和尚此时就犯了难,就做了一锅,本以为够了,他只给自己留了一小碗,没想到这几人饭食量这么大,显然住持分出的钱,再做完这一锅就要保不住了。
正当小和尚犯难,住持刚好带着昨日的七仔进来,他笑着挥挥手:“快去,能再多做一锅,贴些饼子也都让他打包好。”
说罢,他来到了几位军士跟前笑问:“小庙的素菜如何?”
几人睡饱,吃得香,也没有昨日那般不绕人,都齐齐点头:“这么好吃的素斋麻辣烫还真是不错,谢谢主持!”
主持也客气:“庙里人都不吃清淡的,所以一次也没有做过。看来和了几位施主的口,再多吃点,不要客气。”
说罢,他也没有走,正好菜也没有上,几人又寒暄几句。
那露着官蓝夹衣的少年看了看住持又扫了一眼他身后的半大孩子,舀了点汤底继续喝。
“几位施主,有件事情可能需要你们帮忙。”住持一脸为难,指着身后的孩子,“这孩子遇到难事儿了。”
七仔见住持指他,当即就“扑通”跪在地上,“咚!咚!咚!”地磕头。
“求求几位军爷,帮帮我!”几下,额头上就见了青。
那几人唬了一跳,有人就已经坐不住了,想要起身,但是官蓝夹衣少年先开口说话了。
“主持,我们是求援去的,是要找救兵。我们连自己都帮不得。”他瞥了一眼,孩子磕得肿起来的额头,淡淡的拒绝,“还能管得了别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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