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上人？
自微末中摸爬滚打的滋味程甜是再清楚不过了。
他娘这一辈子都泡在苦水里，所以希望他的日子能甜点儿，所以他一个男娃贯了个甜字做名儿。
可是他娘去的早，于是他人生中仅有的甜也跟着不见了。
他爹取了后娘，等他有了新弟弟，他就成了没人要的孩子，流浪，讨生活，成了他每日必须要做的事情。
可现在却有人跟他说给他一个做人生人的机会……
茶楼里，跑堂的小二看着他面有异色，却碍于对面两人只能讪笑而不敢说什么，程甜收回视线，笑了笑：
“成，公子，这事儿某接了，看您一路风尘，也该是累了，某给您找个舒适干净的住处，等您醒了，也该有信儿了……”
程甜朝着刘依陌拱了拱手，得到了刘依陌大方拿出的五两银子。
“哟……公子大方，如此，我更得加把劲儿！”
一行三人从茶楼离开，程甜就在前面带路，曹二看着行事低声同刘依陌道：
“少爷真是知人善用……”
这话是马屁也是事实，从刘依陌摆弄他们再到这个少年，走了达成目的的捷径不说还收拢了人，鼠有鼠道，往往最不起眼，但又能改变这一切的，往往都是小人物。
刘依陌却笑：“算不上，各取所需罢了……”
虽是各取所需，但是商人之间最少不了的便是算计，可是对着这么位主儿，他却是半点儿不好的想法都不敢有。
程甜果然如他所说，给两人找了干净舒服的客栈休息，位置僻静，饭菜味道也不错。
程甜又跟着蹭了一顿饭，等刘依陌落了筷他就起身一拱手：
“二位歇息吧，某，这便去了……”
那姿态，要不是一身褴褛，倒还真有几分文人架势。
刘依陌和曹二面面相觑，等人走了，一个回房休息，一个去空间打坐。
程甜果然守信，晚间两人用饭时，他就回来了，挨着刘依陌低声私语了几句，从刘依陌那儿拿了剩下的名单又脚步匆匆的走了。
迎着曹二好奇的眼神，刘依陌解释了一句：“他这是想帮我压压价。”
曹二端着饭碗试探着道：“那少爷就不怕他伙同外人骗你？”
对于这种可能，刘依陌只低头一笑了之：“聪明人不会这么做，而我觉得，逆境中成长的人，会更聪明。”
刘依陌一直坚信这个道理。
刘依陌放下碗筷，用帕子抹了抹嘴：“我出去转转，你在这儿等着，要是他先回来，就等等……”
“好……”
此时，太阳已经逐渐偏西，天地间都被染成了橘红色，因为许久无雨，空气中干巴巴的，秋风一起，就会吃到一嘴的沙。
刘依陌舔了舔唇，沿着街边毫无目的的逛着，这座县城也就比青牛镇大上一点，完全没办法跟淮阳城比，刘依陌这才知晓当初那赶牛车的话中意思。
因为背靠四九城，淮阳县堪称繁华之所在，而她若是要想把生意做大，也根本不缺销路，现在，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哟……这位公子，可要进来坐坐？”
刘依陌心里想着事儿脚步便慢了下来，可是耳边这充满了魅惑的一声唤，却让她下意识的想起了那个倚在破烂门旁的暗娼，就是这个味儿……
刘依陌微微偏了偏头，果然，烛火通亮，胭脂香味儿扑鼻，还有那门口甩着帕子正给自己抛媚眼的中年女子……
“不了，不了……”
刘依陌脸色巨变，霎时间脚下生风，不等那老鸨开口说什么眨眼就没了影踪。
那老鸨呆愣愣的瞧着刘依陌消失的地方，遗憾的甩了甩手里的帕子：
“这还是个练家子，可惜了那张脸了，粗手粗脚的……”
刘依陌尚不知那老鸨对自己的评论，跑出了老远才察觉自己这行为多少有些窝囊。
正想转身就听见隔壁府宅门前有人哭闹：“爹，爹你别卖我，我会努力多干活儿，我，我不吃饭都给弟弟吃还不成吗？”
刘依陌的脚顿住了，神情也渐渐变得冷凝。
“花芽……别怨爹，咱们家眼看着就活不下去了，这……这许是一条活路呢。”
“爹！”
“爹！”
那声音太凄厉太绝望，哪怕变了调，第一时间让人想起的也不是刺耳，刘依陌抿了抿唇，转身，正好与一个满脸苦相的男人擦肩而过。
“得了，别哭了，进了府嘴甜点儿，可比在你家里强多了。等你再出落两年，模样若是俊俏，做个妾室姨娘也是条出路不是？”
那采买的许是见多了这事儿，这话在他那儿是劝慰，可听在已经知晓这些的花芽耳朵里，却让她瞬间凉了心，看着那道脚步匆匆的背影，发出了困兽一般的嘶嚎。
这世道就是这样，男人卖妻卖女卖儿，好似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舍弃了女儿却留下了儿子，虽无雨下，可是生活在县城里，总能靠着县衙谋条活路。
刘依陌不发一言的走到那用尽全身力气挣扎捶打，说什么也不愿意跟那管事进府里的花芽身边。
“这姑娘你花多少钱买的？我买了！”
……
刘依陌回去的时候程甜正跟曹二两个蹲在门口，见她带着个红着眼的小姑娘竟是没有半点儿惊讶。
刘依陌蹭了蹭鼻子：“她爹要把她卖了，她哭的惨，我看见了就买回来了。”
二人点头表示懂，程甜上前一步道：“公子，我已经跟他们商量妥了，这是契约，您要是同意，明天带上银钱按个手印就能领人。”
他说着，另从怀里拿出那份儿名单：“却叫公子失望了，某走遍了整个县里，这上面还有三个人没对上，问过他们的交易，都没有……”
刘依陌接过名单，指尖蹭过那三个名字：“我不欲在此留了，今夜带了人就出发，你可有什么想带的？”
程甜，程甜一时愣怔了，他也就是十二三的年纪，虽然早先刘依陌与他分说时曾提过这事儿，可真到了眼前，他心里还是有些发怯。
刘依陌也明白，甚至看着他稚嫩的面庞心里多了些怜惜：“要是不想离开，我就多予你些银子……”
程甜想也没想的就说：“公子，你怎地这般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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