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齐凡如羚羊挂角般翻上檐角，看着天上的明月，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回放自己成长的这些年，从当年记事起当着小乞丐，因为长相精致灵气经常被张齐仙当成摇钱树；也差点被当成龟公揽进青楼，要不是张齐仙骗吃骗喝吃得快，哪能现在上道观；也有卖身葬父过等等，直到被领上了这座山，犹记得张齐仙回到这座山的时候，嘴里还念叨了一句：“这一山的竹子还跟以前一样，真特娘的青啊。”后来就在山上开始了道童般的生活，犹记得当初给自己赐名李齐凡的时候，一共九个人的道观，七个暴跳如雷，一个老神在在的张齐仙，还有一个一脸茫然的李齐凡。后来才知道，自己跟张齐仙一个辈，剩下七个都得叫李齐凡一声小师祖。本来呢，是师傅领养了一个大师兄，后面呢，又捡到了二师兄，但是呢，张齐仙把二师兄给大师兄教，大师兄就让二师兄叫师傅，那么张齐仙就成了师傅的师傅，后来的三师兄给二师兄教，这样顺下去，本来自己应该给八师兄教的，可是张齐仙亲自教，还说什么，忘年交。众人嘀嘀咕咕都说是私生子，这样一算下来，张齐仙就是八师兄的师傅的师傅的师傅的师傅的师傅的师傅的师傅，因为这个事情没少干架，后来大家统一了辈分，一起喊张齐仙师祖，喊李齐凡小师祖。
李齐凡憨憨笑着，沉浸在回忆里，手里也不闲着，在一小块一小块得掰着手里的银砖，想了想，大师兄已经下山失联三个年头了，二师兄只知道在大堂里念经，三师兄养了一群鸡在竹林，四师兄喜欢侍弄自己的菜园子，五师兄独爱垂钓，能钓鱼一整天那种，嘴里经常念叨着空军空军什么的，六师兄就是五师兄垂钓上来的，当时钓上来一个篮子，篮子里面有个孩子，六师兄忙着整个道观的杂活，什么都忙。七师兄倒也清闲，落得一个帮游人算卦，占卜一类的活，倒也被别人称作为活神仙。八师兄又当门童，又当扫地僧的，诸位师兄不是被抛弃的，就是因为供养不起，战祸连连被父母送上山的，和李齐凡来路不明的也就六师兄了。
不知不觉，月色沉沉，东方曦光渐起，鸡鸣声此起彼伏，一座小院的房门打开了，三师兄过来给鸡喂食了，嗯？鸡？李齐凡一个翻身，卷起地上的细碎银两，如风般荡下山去，临走前瞥了一眼张齐仙的屋子，未察觉到里面有人。突然，整座山的竹叶片片向上，如附着剑气一般，锐气逼人，远远得传来三师兄的怒吼：“张齐仙！嫩娘个脚咧，又霍霍我两只鸡，看我不拆了你的院子，我养点鸡容易吗我！”到了山脚下，远远看到张齐仙笑着看向李齐凡，“有点不放心，下来送送你。”
李齐凡瞥了一眼张齐仙，戚了一声，还不是怕三师兄找你算账。张齐仙望向山外，戚戚然道：“山中方一日，人间一甲子。”李齐凡摸了摸下巴道：“方一日是谁？新捡的？”
“啪！”又是一声清脆的后脑勺。
“走了，喝碗羊肉汤，暖暖和和送你下山，这个秋，也忒凉了些。”
走进山下那间羊肉馆子，虽然才泛鱼肚白，便已起床忙活，吊羊汤是个技术活，等羊肉焯熟入味，羊汤吊足了盐口，也差不多是吃早餐的时辰。此等时间便是喝头汤的机会，但是头汤比较寡淡，远不如摆卖时候的汤来得浓郁。
“老板，六两羊肉切盘，汤两碗，热乎的，多来点葱花，一碗要香菜，一碗不要香菜。”
“得嘞！”
李齐凡嘟囔道：“我不爱吃羊肉。”
张齐仙数落到：“当初当乞丐的时候啥不吃？还挑三拣四的，马上下山了，有没有的吃还另说呢。”
六两羊肉切盘，边上是秘制的辣酱蘸水，夹一片羊肉放进碗里，转上一转，裹足了蘸水，在碗边口荡上一荡，再放入口中。入口时是辣椒的香味和辣味充斥着舌苔，待嚼上一番，羊肉的鲜嫩和膻味，裹着蘸水的辣酸香甜，在口中碰撞继而绽放，再饮一口热腾腾的鲜汤，浑身暖洋洋，说不出的惬意。
张齐仙一筷子羊肉，眯着眼睛享受着，李齐凡也学着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说不出的膻味，诸多味道中，偏偏是膻味压制了其他的味道，令李齐凡皱眉不止，这时候张齐仙递过来一颗蒜，“喏，试试吃口这个，再吃羊肉。”
李齐凡咬了一小口蒜，辛辣，再吃一口有蘸水的羊肉，膻，辛辣，甜，鲜诸多味道不一而论，李齐凡感觉胃在翻滚。张齐仙头也不抬说道：“慢慢吃，多吃几口，慢慢适应。”
李齐凡喝了口汤，又试着咬了一小口蒜，再吃一筷子羊肉，慢慢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也不是很排斥吃羊肉了。虽然味道还是很膻，但是说不出的感觉，吃完很膻，但是还是想再来一筷子，渐渐地也就不觉得有什么膻味，只剩下鲜味和蘸水的辛辣可口。
二人吃完，浑身热腾腾的说不出的舒适惬意，结完账后，张齐仙送李齐凡至山脚下，李齐凡不解：“为何非让我吃羊肉不可呢？”
张齐仙回忆的神色说道：“羊肉这么好吃，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吃呢？你说你不爱吃，我就偏要你吃，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羊肉呢？”
“就这？”
“不然呢？现在觉得羊肉不是很好吃吗？”
“那我要是就是死活吃下去呢？”
“那就隔段时间继续试试，怎么会有人不爱吃羊肉呢？”
李齐凡：“我尼……”
行至山脚，李齐凡和张齐仙一并站着，望着只到自己胸口的李齐凡，张齐仙说道：“去吧。”
李齐凡望向张齐仙问道：“为何要下山？”
张齐仙答到：“不下山，何来的上山？”
李齐凡不解，“倘若和大师兄一去不归呢？”
张齐仙：“那就不归矣。”
“你舍得？”
“舍不得。”
“我也舍不得。”
说罢二人哈哈哈大笑了起来，李齐凡将手伸过头顶摆了摆，“走了，别送了，爹。”
“没大没小的，叫师傅！”说罢张齐仙也笑了起来。
李齐凡边走边给自己打气，“不要哭，你已经长大了，不可以哭，男儿当顶天立地。”
就这样李齐凡一边抽泣着，一边渐行渐远，张齐仙行至半山转身望下山脚，喃喃道：“这竹子，应该会一直这样青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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