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崩的时候，哪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严实珍本身就是世家的代言人，收取世家的好处，领着朝廷的俸禄，皇帝也是知情的，一直以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身为臣子应该以朝廷，以百姓，以社稷的利益为重。
然而，他们与皇帝期许背道而驰，一个新政就像照妖镜，看清了满朝文武的嘴脸，也让皇帝的幻想破灭。
只要是能臣，不管你属于哪个派系，哪个世家，什么出生，皇帝都会重要，在他心中江山社稷，百姓利益，一直是首位了，君轻民贵一直是这位君王践行的准则。
可是他忘记了，结党营私本身就是为了某个团体的利益而存在，当他们壮大到一定程度，总有一天要与朝廷争夺利益，矛盾在所难免。
赵钟庭虽然心中不耻，也没有端着架子，连忙放下茶杯，快步上前，扶起严实珍，肃然道：“严阁老，你这是做什么？”
“赵大人，你若不答应老夫所请，老夫就长跪不起。”严实珍执拗的跪着不肯起身，脸上老泪纵横，看起来无比可怜。
“唉。”赵钟庭叹了口气，一本正经的道：“严大人，此番前来，本官只想利用你挑起齐严世家的矛盾，并非真正要救你。”
严实珍眼中的光芒一闪而逝，有些错愕的看着赵钟庭，对方的神色从容，显然不是开玩笑，饶是他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事反必妖，还是为赵钟庭的那句话感到不可思议。
用自己挑起世家的矛盾，减轻皇帝的压力，这倒是赵钟庭能够做出的事情。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要这么做？”赵钟庭心中斟酌着语句，将老板准备的稿子缓缓的念出来：“在你看来，陛下有一千种置你于死地的理由，可我却有一个让你活下去的道理。”
严实珍好奇心被瞬间吊起来，赵钟庭居然希望他活下，用他挑起齐严两大世家的矛盾，完全匪夷所思，他是世家的人，自然以家族主力已为重。
看见严实珍没有吭声，一副淡漠的模样。
赵钟庭微微一笑，自顾自的说道：“严阁老背后站着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陛下一旦处死你，相当于把自己置身于严氏的对立面，加剧矛盾，在不合适的时间点树敌，这并不理智。”
严实珍微微颔首，面部表情缓和了不少，赵钟庭句句属实，没有半点虚假。
“就因为这点，，貌似分量并不重啊。”
严实珍相信，单凭这点也改变不了什么，即便他侥幸逃过一劫，皇帝与严氏的深仇大恨也已经结下，自己子孙后代皆实在皇室手中，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替皇族办差，损害自家利益。
“陛下正在气头上，难免看不清本质，在老夫看来，陛下与严大人只不过遭人算计罢了，届时严氏与皇族拼个两败俱伤，最后渔翁之利的其余三家，咱们都是明白人，其中道理，相信大人早已知晓。”赵钟庭道。
严实珍听罢，陷入沉思，脑中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齐白云出点子让他出面，事成之后严氏的好处自然是巨大的，正因如此，齐白云为何不自己来，反而教唆自己？
他用的理由也恰恰是最可笑的，说什么抓贼，结果这个贼跑到了严府，莫名其妙的搜出叛国文书，栽赃之人十有八九就是齐白云，这个狠毒的小子，是要用他全族的血来激化朝廷与严氏的仇恨啊。
可是，他需要证据，这种问题不可能听信赵钟庭一面之词。
赵钟庭道：“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家丁，阁老要杀他全族，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在何种情况他敢背叛？”
严实珍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不等他开口，赵钟庭继续道：“答案是他背叛的成本低到阁老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面对天大的好处，又没有风险，换做是我，我也乐意。”
严实珍双眸涌动着怒火，他基本认可了赵钟庭的判断。
赵钟庭继续道：“原本下官也不会将此事与世家皇权之争联系到一起，只不过那个家丁在押解回衙门的路上被人救走，经过顺天府调查，发现家丁全家在数日前已经乘船南下，不知所踪。”
“乘船南下？”
严实珍眯着眼睛沉吟道，苏杭乃至过去的江南一带都是齐氏的地盘。
虽然他被困在府中出不去，可是要想弄清楚，并不困难，家族在汴京设有一个小组，专门为他处理他不方便出面处理的事情，他并不怕赵钟庭诓骗他。
高明啊。
一招就让他得罪了公主，触犯了皇帝的逆鳞，这一是他成为阶下囚的主要原因之一。
不等严实珍消化这个信息，赵钟庭继续说道：“就在昨日，黄鹤楼发出公函，将不再使用山西酒坊的酒，此事阁老可曾知晓？”
严实珍点了点头，黄鹤楼在大宋一共有是一家分店，光是卖给他们的酒水，半年就有四百万两白银的收入，预测今年可以赚八百万两以上，随着黄鹤楼的发展，利润空间更大。
正因为黄鹤楼突然中止了他们的供应，才让他恼羞成怒，才下定决定借机敲打敲打吴词浪，毕竟这个消息传出，他们的酒将滞销，利润一落千丈，市场酒水过多，只能折价出售。
而齐家卖给他们的大米可不会少一个铜板，他急需抓住吴词浪的小辫子，让他乖乖就范，一切都被那个可恶的叛徒破坏了。
“黄鹤楼本就是酒店，客人上门除了偏爱杨万里的厨艺，为了不就是喝酒吗？中断山西酒坊的货，无异于自绝后路，知道黄鹤楼做出此事的底气来自何方？”赵钟庭孜孜不倦的引导。
“难道黄鹤楼与齐家合作了？”严实珍震惊的望着赵钟庭，打算从他的脸上找出答案。
赵钟庭点了点头，表示猜对了。
怂恿你去污蔑公主的是齐家的人，最后背叛你的人反而被齐家保护起来，你的酒水业务也被齐家取代，最后再用你全家的命激化皇族与严氏的矛盾，两败俱伤后被三家渔翁得利。
以上，就是赵钟庭隐晦传达的主体，这些他没有明言，只是就事论事，以严实珍的老奸巨猾，悟不去这些道理，就算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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