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的有道理。”她点了点头，又说，“那怎么办呢？”
“我考虑用两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一是在众多磁片中筛选厚度一致的，误差控制在百分之一以内。这次我从八十一个磁片中筛选出六十五个可使用的，占百分之八十。二是将待用磁片编号并做标记，另外将磁片在钢板上的安装位置也编号并做标记，安装时对号入座，以后如果拆卸后再安装时同样对号入座。”
“太好了。”她站起来，激动地说，“这样做就保证了磁片矩阵整体磁场的稳定，也就是保证了测量数据的稳定。”又说，“您就这么干吧。”
“我还没说完，以上是第一，还有第二。”
“快说。”她给他斟茶。
“第二，”他呡了口茶，“现在磁片的安装方式是磁吸在钢板平面上的凹坑里，每个凹坑正好装一个磁片。这里有两个影响因素：一是每个磁片与上下左右的磁片之间的距离不一致，有远有近，这就使得磁片矩阵的整体磁场偏离设计理想状态较大。二是磁片磁吸在钢板上，钢板就感染了磁性，势必会影响磁片矩阵的整体磁场。这两个因素都会影响到仪器的测量精度。”
“我没想到还有这个大问题。”她像是在请教老师，“怎么解决？”
“这部分要重新设计，我画了张图。”他从衬衫口袋里拿出图纸，展开给她看，“我的设计主要有四点：一是改用有沉头直孔的磁片。二是把钢板的材质改成304不锈钢，它的磁性很弱，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三是使用加工中心在不锈钢板的平面上精密加工八十一个小螺纹孔。四是在不锈钢板上安装磁片时，一要使用304不锈钢螺丝，二要边测量磁片间距边紧固螺丝。安装好磁片的不锈钢板，我们称之为磁盘。”他继续说：
“第三，在安装磁盘时，要使用框式水平仪，保证磁盘X轴和Y轴的水平精度。之后，还要调整磁盘上方的测量头与磁盘水平面的垂直度，同时保证测量头要对准磁盘的中心。”他没有停顿，一口气说下来：
“第四，以前在拆卸时，是将每个磁吸在钢板凹坑里的磁片用手指抠出来，所以很难，既费时又费力。现在改成磁盘整体拆装了，自然方便了许多。但需要事先准备一个备用磁盘，就像汽车的备胎一样，保证随时更换。”
“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她又给他斟好茶，“看起来这事还真有难度，要是早找您就好了。”又说，“听了您的讲解，您还懂电磁学。”
“这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是我上电大的最后一个学期，有一门选修课，就是《电磁学》，但没上课，也不考试。我就是自学了点儿，感觉挺难的。”又说，“我有个问题要请教你。”
“您说吧。”
“你说，你觉得是干直觉仪的难度大，还是干‘四个二’难度大？”
“我觉得是干‘四个二’难度大。”
“为什么？”
“我们虽然花了那么多年的时间，花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虽然只是仿制，虽然‘四个二’的结构不复杂，虽然还有国家标准的图文说明，但我敢说，至今在天桥19号，还没有一个人能把‘四个二’的测量原理说清楚，甚至连当年制定这个国家标准的人都说不清楚，因为他们基本是照抄的IEC国际标准。”她呡了口茶，又说，“您看咱俩眼前的这台直觉仪，虽然它的结构要比‘四个二’复杂十倍，虽然它是当今世界上的第一台，但我是它的发明人，通晓它的测量原理，有问题我能知道问题在哪里。如果说仪器是一棵大树，那么测量原理就是树根，而树根是隐藏在地下的，有的还隐藏得很深。”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他笑着说，“比如就是现在，我虽然不知道你的仪器的测量原理，但我不是一样能解决你的难题吗？”
“但您解决的难题是这台仪器的测量精度问题，与测量原理无关。”她沉思了一下，又说，“而‘四个二’的难题应该与测量原理有关，就像是破解一组密码。这是我的直觉。设置密码很难，破解密码更难。”
“哦——”他思考着。又说，“磁片还有个重大问题，我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问题？”她着急得睁大了杏核眼。
“就是磁片的退磁问题。”他边思考边说，“直觉仪在测量过程中，磁盘上的每个磁片都受到测量头电磁场的影响，工作一段时间后，每个磁片都会退磁，磁力减小，那么整个磁盘的电磁场也会减弱，最后影响到整体测量数据的减小。”他看着她的眼睛，又说，“怎么办？”
“那就换磁片。”冬梅肯定地说，“这个问题我考虑过。”
“但我觉得，换磁片还不是最好的办法。”黎歌沉思着说。
丁权在天桥19号已经住半个月了。“奶酪行动”的前四天，万泉每天报告“四个二”测试数据好消息——“与德国数据基本吻合”、“数据接近”、“还可以”、“还凑合”。从第五天就开始听到坏消息了，测试数据越来越小，只是德国数据的三分之一了，第六天是四分之一，到了第七天只是五分之一了。他让万泉把秘密零件拆下来，再换上一套新的，又测试七天，测试数据还是呈现递减的规律，跟前七天一样。他想起，现在龙头企业的那台测量仪也是这种规律性的递减，过六七天人家就来电话催他去维修。他恨不得一周去一次，可那又显得自己的仪器问题太大了。他就尽量往拖延几天，那每月也要去两三趟，把自己累坏了，也把人家烦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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