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今天起得晚,因为他失眠了。不过她今天破例早晨洗澡,等梳妆完毕换上干净衣服,顿觉精神了许多。她身穿天蓝色短袖衬衫,白色西裤,蓝色双星运动鞋,亭亭玉立,英姿飒爽。V型衣领显露着在纤细脖颈上戴的珍珠项链,似露非露。她出门凭栏低头望去,黎歌已在假山水池旁等她了。他赶紧颠着脚走下楼梯,发出轻快地嘚嘚嘚的声音。
“爸,”她她闪烁着挑花眼轻声地说:“您睡得好吗?”
“好。吃得饱,睡得着,连梦都不做。”
“谁都做梦,只是您给忘啦。”她噘起嘴,“忘性大,没办法。”
“吃早餐吧。”他灿然一笑,“这个我忘不了。”
“这爷儿俩,快来吧。”彩霞穿着粉色衬衫站在食堂门口打着招呼。
“怎么周二改穿粉色衬衫啦?”黎歌问。
“是的。我每天穿的衬衫又多了一种颜色。珍珠你说好不好?”
“好,太好了。”
黎歌一勺一勺吃着豆腐脑,不紧不慢。他在想着今天接电的事情,抬眼看着她说:“通知接电了吗?”
“通知高远了,上午接电。”
彩霞满面笑容地走过来,双手捧着个老北京酸奶瓶,瓶中插着一支鲜红的玫瑰花,放在八号桌的中间。他看了彩霞一眼,欣然笑道:
“彩霞怎么跟珍珠学会送花啦?”
“这是送给珍珠的。”
“哦——你俩是闺蜜,应该送。”他眨了下眼睛说,“我还以为是送给我的呢。”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彩霞在提示他。
“特殊的日子?”他思忖着,恍然大悟道,“今天是接电的日子。”
“您就知道接电……”珍珠嫣然一笑,“别的事都忘了。”
“我每年的今天都送玫瑰花给珍珠。”彩霞继续提示。
“那今天怎么这么特殊呢?”他看了珍珠一眼,还是不解。
“今天是七月七号。”珍珠笑着吃了口豆腐脑。
“哦——‘七七事变’。”他说,“我去过卢沟桥的抗日战争纪念馆。”
“今天是珍珠的……”彩霞欲言又止。因为珍珠已经提前跟她说不要点明,是想试试他的记忆力。
阳光普照,万里无云。他俩走出楼门散步,看着郁郁葱葱的玫瑰花丛,花朵已经稀少,只有两株还开着粉红色的花朵。她手捧着酸奶瓶玫瑰花,边走边说:
“这种玫瑰的花期长,一年中可以几次开花,直到九月份。它叫大马士革玫瑰。”她露出灿烂的笑容,“爸,是上天把您送到我的身边。为了寻找你,我已经是身心疲惫、伤痕累累。正因为如此,我更加感觉到,今天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停住脚步,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爸,今天,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快说。”他看到她眼眶里已经充满了泪水。
“爸,我想请您送我一朵玫瑰花,只一朵,就够了。”
“甭说一朵了,十朵也没问题。”他轻声说,“只要你别哭。”
她笑了。
高远九点整走进104室,白色的大背心裹着白胖的上身显得有些臃肿,手里拎着个塑料袋。他笑眯眯地说:
“我来接电啦,这可是最后一次了。”
他今天的笑眯眯不同以往。以往是轻松的,今天有些不轻松;以往是自然的,今天有些不自然。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这次还不成功的后果将是什么。他把塑料袋放在小钳工台上,从里面拿出万用表和一块电路板。
“需要我做什么?”黎歌说。
“不用您动手。”
“你得给我们讲讲。”珍珠说。
“我从第三次挑战开始到现在都已经是第七次接电了。以前从来没人说让我讲讲电气单元,今天还是第一次。”他走到李严做的测量仪前,“我们现在是借用李严这台的电气单元。这套电气单元经过了两年前的验收,是可靠的。”
“我们还借用了李严这台的液压站,”黎歌说,“应该也是可靠的。”
“电气单元由计算机、电控箱和电路板组成。”他继续讲解,“计算机部分的硬件就是我们使用的平板电脑、主机和打印机,这些我们已经熟悉。重要的是我们在其中安装了测试绝缘电阻的软件。这个软件是咱们公司与国内顶级大学的软件公司合作完成的,完全符合‘四个二’标准的测试程序和计算公式,具有数据的测量、保存、分析和打印等功能。”他又笑着说,“这个软件设有六十四位的打开密码,只有我知道,另有备份存在尹航的保险柜里。也就是说,假如有人拷贝走计算机里的软件,安装到其它的计算机上也用不了。”又说,“其实即使密码的位数也是保密的,六十四位就是我随口一说。”
“密码就是八百位我们也没关系,我们也不想知道。”珍珠笑着说,“你用不着跟我们显摆。”
“你还是说说电控箱吧。”黎歌说。
“这个就是电控箱,”他指着一个像躺放的电脑主机的方箱说,“它是整个电气单元的控制中心,箱子里面有变压器、断路器、接触器、继电器、互感器、漏电保护器、智能操控装置、微机保护装置、开关、按钮、指示灯,等等。”他用餐巾纸先擦拭箱子的面板,就像是在抚摸他儿子的面颊。他边擦边说,“它有三大功能:一是配电,将市电二百二十伏电压的交流电经过变压器、整流器、稳压电源,向测量电路板提供0.5伏特的直流电;另外还要经过整流、稳流向液压站供二百二十伏的直流电。”他看了黎歌一眼,“第二个功能是信号传输。当压杆箱下行、十个压杆触头作用在被测板上的压力达到一百千克时,要将信号传输给液压站,相关液压控制阀动作使压杆箱上行;同时还要将每个触头流过的电流数值传输给主机,并经过软件计算,最后在屏幕上显示测量结果。”他又看了珍珠一眼,“第三个功能是安全保证。当测量仪的整体或局部的温度过高、电气短路、箱体过于倾斜、震动过大等异常情况,它会及时自动断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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