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鸥能理解他，和煦地问道：“在外游历归来，可有收获？”
孟寻书见他态度自然，心中的别扭也逐渐平息了。纵然心里头还梗着刺，说话时也平和得多了，“收获自然是有，只是不多，比不得师兄。”
路鸥得了金手指，真要论武力值必然碾压孟寻书。不过为了避免其他人看出异常，他向来都是隐藏在原身的化神期。孟寻书所言，只是客套话罢了。
“我哪有什么收获。”路鸥笑着笑着，便苦涩道：“我倒希望自己能天下无敌，这样师傅也不会出事。”
孟寻书一时哑然。见路鸥将目光停留在却邪君身上，他道：“此行归山，定缘真人同我一道。或许他会有办法。”
“定缘前辈？”
“是。”孟寻书道，“真人现在等在知己楼和执剑长老商议，估计再过不久就能来了。”
路鸥便问：“定缘前辈说他有办法吗？”
“真人没说。”孟寻书眸光黯了黯，“但总比没希望好。”
路鸥苦笑一声，“师傅这些天灵脉越发紊乱了。再这样下去，以后就算醒过来了，恐怕也要留下病根。”
执剑长老没来得及和孟寻书说却邪君的事，只说却邪君在昏迷。他这会儿听路鸥说了两句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聚起眉心道：“怎么会这么严重？”
“执剑长老没同你说么？”路鸥替却邪君掖了掖被角，“师傅下山亲诛魔族，未想到魔族寻机钻进了他的紫府中。为了牵制住魔族，师傅封住了穴道。连执剑长老都没有办法。”
路鸥暂时也没什么想法。
他这些天一直在想办法，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但又想不起来。他空有一身修为，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却束手无策。
紫府之中，却邪君全凭神识元神与魔族相争，封住穴道恐怕是为了让魔族无法顺着筋脉骨血逃到丹田之中。但若要帮到却邪君，势必要解开穴道——这几乎是一个死局。
孟寻书惊道：“怎么会这样？”
上一世没有出这种事。这一世他明明没有干扰九剑山的事情走向，为什么魔族的目标居然变了？
他有些怀疑路鸥，但也没什么怀疑的理由。与其说路鸥可疑，倒不如说魔族更可疑——但可疑在什么地方呢？
“听见了吗？”魔君怪笑着，“你再与我僵持不下，身体就要留下病根了。”
却邪君不为所动。
他二人在紫府中遥相对峙，自上一次两败俱伤之后，各自都需要时间来休息疗伤。相同的话魔君已说过很多次，却邪君却始终冷静地闭着眼在紫府另一端打坐，石像般毫无反应。
“我也真是奇了怪了，”魔君撑着脑袋道，“为了一个路鸥，你把自己的记忆都消除了。你要是在虚拟世界里被我杀了可就真的死了。你图什么？”
却邪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心头却朦朦胧胧有些预感。可他和魔君道不同不相为谋，也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魔君仗着他没记忆，更张狂地嘲笑道：“喂，你身为一串数据，不会真的有了人类的感情吧？你喜欢一个人类？你脑子坏掉了？人类只会恐惧未知的、不能把控的东西，你作为一串曾经被通缉追杀的异常数据，竟然会喜欢上追杀你的人类？也太荒唐了吧！”
却邪君不理会他。
魔君的神情迅速阴沉下来，情绪变化快得不正常，“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瞧不起我？”
这次没等却邪君作答，他又神经质地冷笑起来，“是，你是该瞧不起我，毕竟谁也没想到我有一天会变得和你一样。一个执法者，竟然在执法途中成了一串异常数据，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却邪君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不妨告诉你，”魔君说，“等我杀了你，我就自杀。”
对付异常数据，该用“清理”这一类的词语。但R更愿意用“杀”。
“我不知道魔界是什么风气，”却邪君听他叨叨了半天，也不知道听进去几句，“但修界尊重生灵。每一条性命，都不该轻易地死去。”
魔君怔怔然地看他站起身，突然捂住眼睛哈哈大笑，“你说什么？修界？对……你不记得。你现在也不过是一串数据……生命……太可笑了，你说生命？”
他面容狰狞地抬起指尖捻起的冰蓝色数据，“你管这冷冰冰的东西叫生命？没有生，也没有命，这是哪门子扭曲的生命啊！人类程序员管它叫美丽，管它叫智慧，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人视它为生命！什么是生命？难道我今天在这里杀了你，我就杀生了吗？你在开什么玩笑！”
却邪君眉头微蹙，“你说的，我听不懂。这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魔也是生灵，但凡生长世间、自成一族的，无不是生灵。天道唯公，草也是命，人也是命，你既然站在这里有自己的语言、有自己的意志，为什么你不是生命？”
魔君茫茫然瞪着双眼，所有的反应都丧失了。他混沌的神智像是被什么东西劈开了一道，心底的念头却又混作一团；他像在一只磕了缝的鸡蛋里，离外界只有一步之遥，却始终不得其法而出。
“不……不，”魔君捂住头，“你在糊弄我。你不想死，对不对？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你一定是在糊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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