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夫人回去的时候似乎连路都走不稳了，谢有青注视着她的背影，一直到人已经进了升平楼，才转身向着起居注馆的方向走。
梅生压低了声音问：“王妃如何断定卢夫人听到这些一定立刻就会来问？”
谢有青微微有些感慨，“若出来的是卢家小姐，这一招未必有用，但对卢夫人来说，她是绝对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女儿就这样进了火坑。”
“所以……后面的那些事情卢夫人自会去查，”梅生长舒了一口气，又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王妃觉得，若是卢夫人真的查到了什么，会如何处置范书生？”
谢有青笑了一声，“大概会撵他出京。”
一个拥有功名原本可以在仕途上大施拳脚的人就这样被逐出了局，梅生一点也不觉得唏嘘，怪只怪他自己，谁叫他自己作死同时踏了那么多条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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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居注馆里的人不多，大部分人都在升平楼，梅生守在外面，谢有青将外裳脱掉，她今儿出门的时候特地在里面穿了一身特质的劲装，只要不脱外裳，没有人能够看得出来。
地点是之前已经探好的，只要进了那个上着锁的阁楼，之后如何全都不会有人察觉。
谢有青放轻了脚步，在穿过最后一道门的时候，余光里似乎看到一抹白色的影子，她停了一下，回头看到一片帷幔，就知道是自己看花了眼。
后面的守卫并不严，也许是因为没什么人来，所以更多的只是充充场面，谢有青屏住呼吸从后面绕过去，迈步上了阁楼。阁楼上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细钗穿进锁芯，锁应手而开，她轻轻打开门走进去，先适应了一会儿黑暗，然后借着外面的光亮一点一点地翻找。
柜子上都挂着竹牌，时间近些的更是好找，很快她就在书柜内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这一段当年的旧事记载得还算清晰，是从容妃摔坏了宣和帝御赐的砚台开始：
这大概可以总结为一个色衰而爱驰的故事，后来宣和帝忽生感慨，决定用“一斛珠”结尾，于是他从自己的私库中拿出一块砚台，赏赐给容妃，但容妃也是个刚烈的人，当着崔述的面就摔了砚台，宣和帝得知以后震怒，褫夺容妃封号，责令其搬离荣华宫，再后来宣和帝得到密报说容妃私交外邦使臣，于是连查都没查，直接将人送去玉清观，赐了一杯鸩酒。
这样隐秘的事情外人不会轻易知道，谢有青拿着这份卷宗，陷入了沉思——以独孤清此刻的身份，绝对不可能知道这样的事情，除非是后来这件事被捅了出去……
难道她真的像自己所说的那样，是重活过一次的人？
这样想着，整个人就靠在书柜上，手上也不自觉攥紧卷宗，正想得出神，忽然感觉到有人将卷宗从她手上抽走，谢有青猛地回过神来，见到面前站着的人以后，瞬间紧张起来。
是步六孤步番。
“世子怎么会在这儿？”她满眼都是防备。
那份卷宗正捏在步六孤步番的手上，他作势看了几眼，然后重新卷好放回到书柜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极近，再加上他本身刻意的靠近，情况就显得尤其的危险。
“你总这么防着我做什么？”他并没有刻意放轻声音，丝毫不在意自己如今所处的地方，也不怕有人听到这边的动静立刻冲上来查看。
“我同世子之间应该没什么话好说。”谢有青想从旁边逃开，但有人快她一步，直接抬手将出路封死，她又一次被困在方寸之间，而他的气息肆无忌惮地落在她的眉心，让她无从躲避。
步六孤步番继续俯身去闻她的两鬓，“我先前就在想，你到底是用了什么东西洗的头发……好香。”
“世子请自重。”谢有青偏头躲过去。
幽暗里听到一声轻笑，“这里没有别人，何必一直这样端着呢。”
狭小的空间内有利刃破空而出，锋刃闪着森寒的光，就只亮了一下，像是才迸出一点火星就被吹灭的烛火。
“你看你，总是这样心急。”步六孤步番从她手中夺下匕首，小心地放得远一些，又小声地抽了一口气，“女儿家不要整天舞刀弄枪，这东西这样锋利，若是不小心再伤了你自己，我可是要心疼的。”
说话间他动作凌厉地将人狠抵在书柜上，呵出的热气扑面而来，语气却仍旧轻柔，甚至还带着一点漫不经心，“我倒是不介意谢娘子你同我动动手，这样的情趣实在是难得，只是我不太能保证……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会不会直接在这里发生点什么……”
谢有青试着挣扎，但是没有挣脱开。
“别动了……”生硬的金陵洛下音落在耳畔，“方才在席间的时候，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顾淮一直被人针对着，哪怕他故意装得怂的不得了，那群人也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太子与陈王等人处处针对，态度相当明显。
“这样的人……一味地退却，保不了自己，到头来也保不住你。”满是蛊惑的语气，“你跟着他，往后可少不了要吃些苦头，不如……”
“不如跟着世子你么？”谢有青仰头看着他，“世子还回得去么？”
“看来你还是不死心。”步六孤步番轻叹一声，“好吧，我给你时间，我要让你尝一尝他为你带来的苦果，到那时……我亲自到晋王府中接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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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有青一直没有回来。
席间的人已经带了些醉意，顾行舟半阖着眼，耳边一直充斥着太子等人的谈论声，有时候他们也会将问题抛给他，但他并不怎么搭茬。
时间已经过去得很久了，顾行舟回身给了蒋成一个眼神，主仆二人离了席，最后听到的是陈王的一句笑语，“十六郎也醉了。”
“你可有看到王妃回来？”他问蒋成。
“老奴并没有看到王妃回来。”
“分开找，兴许是迷了路。”顾行舟说完甩开蒋成，自己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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