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花雪纺长裙被风吹起，少女抬手按住帽子以免它被吹飞。她回头看了眼飞驰而去的公交车，眸中盛着点阳光，泛着耀眼的光泽，隐约中似乎对上了他的目光。
沈雁书从梦中醒来，眼前似乎还残留着梦中的影子。他起身打开落地窗，坐在小阳台的椅子上，看见对面有人拉开窗帘。岑圆站在窗前，头发有点凌乱，应该是刚刚起床。
岑圆打了个哈欠，回头看了眼杂乱的床，抿着唇往前抬手握住门把。耳畔似乎又听见争吵声，她的手抖了抖，犹豫片刻，转身坐到书桌前，却许久都无法集中注意力。
昨天她踏进屋里争执声才停下来，在玄关处整理好表情，笑着喊了句爸，你回来了。她看得出来两个人的表情不对经，刚刚差点就要吵起来了，她没想多逗留，快步上楼梯关上房门。
楼下很快传来关门上，压抑的交谈声钻入耳朵，岑圆听到耳畔想起秒针走动的声音，滴答滴答，不断重复。谈话声越来越大，逐渐演变成争吵声，她听得一清二楚。
姜婉的声音带着怒气：“我这是为她好，你在外面有关心过她么！在你的心里就只有摄影，一年回来过多少次！你还记得她多少岁了么，二十六，已经二十六岁了！”
岑明远声音低沉：“你真的是为了她好么，那以前为什么不多关心一下。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更需要关心，你在哪里？国外还是省外？”
“所以我现在不是在关心她么，让她多接触不同的人，找到一个喜欢的人，能够照顾她的人。”姜婉越说越生气，重重地把抱枕扔到岑明远身上，“你特地从美国回来就是为了和我吵架？不是说没得奖就不回来，那还不如永远别回来了！”
岑明远声音顿时拔高许多，几乎压不住自己的怒火：“姜婉！她是你的女儿，不是随你摆弄的布娃娃，别把你对手下的那一套用在她身上。你真的是关心，而不是因为自己的愧疚么！只要逼着她找到一个人，你觉得就能放心的回去工作？口口声声说着关心，你考虑过她的意愿么，她是自愿去相亲的么？二十六岁的人，有自己的工作，能养活自己，她自己难道不会照顾自己！”
姜婉瞪大眼睛，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你知不知道她以前在公司发生了什么，如果那个时候有人陪着……”
话还没说完，岑明远毫不留情地打断：“谁陪着？那个时候应该陪着她的不是我们两个么，可我们在哪里？留她一个人在家，几次打电话过来被你挂断。你还记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连家人都靠不上，你觉得一个认识没多久的陌生人能靠得住？还照顾她，姜婉，你到底怎么想的？”
沉默许久，她仍是不服气道：“我是为了她好，她胆子小，难道不应该找一个能保护她的人？以后我们不在，谁能保护她？女孩子总有一天要嫁人成家，我帮她找一个合适的人不是很好么，她现在谈的这个，我看着就不错。”
岑明远面上露出掩饰不住的疲惫，他靠在沙发上久久不语。姜婉见他这样也慢慢冷静下来，发觉自己说错了很多话，她刚想开口就听见岑明远低沉的嗓音。
“这么多年，没有我们在身边，她不也过得很好么，自己解决过很多困难的事。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长大了，能够自己保护自己。”他抬头看着姜婉，微眯起眼睛时，眼尾皱纹更深了些，“这是她自己的人生，我们不应该去过多干涉，她会遇见什么样的人，又谁在一起都不该是我们插手的。你从前没有对她的人生负过太多责任，以后也不会为她的人生承担后果，那为什么一定要强行在她的人生路上放一些自己的东西？”
姜婉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黑发中已经冒出些许银丝，皱纹顺着眼角往后蔓延。这个人再不是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变成成熟内敛的中年人，依旧富有魅力，却能窥见一丝苍老。
他们都老了，走过一半的人生，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没有怎么倾注心血，却在她长大后想插入她的人生中。想看着她有一个爱护她的人，成家立业，仿佛这样就能安下心来。
“尊重，姜婉，永远不要忘了这两个字。”
——
听到敲门声，她转头看过去，又听到咚咚两下才确认不是错觉。她起身开了门，看见岑明远站在外面。他面上带着点笑，一副和蔼的老父亲的样子。
“方便进去谈谈么？”
岑圆点点头，侧身让岑明远进来，稍稍把门关上。她坐在椅子上，双膝并拢手搭在腿上，背脊挺得笔直。岑明远看着她，眼前这个乖巧的孩子是他的女儿，一转眼就从幼苗长成大树，能够靠自己遮风挡雨。
他坐在床尾踏上，观摩良久，缓缓笑道：“圆圆都长这么大了，我好像很久没给你拍照片了。以前我一回来，你就拉着我让我给你拍照，最近有空，我给你再拍几张。”
岑圆嗯了一声：“爸的拍照技术一直很好，我最近长胖了点也能帮我拍得很瘦吧。”
岑明远笑了两声，连带着声音都愉快很多：“嗯，肯定把你拍成小仙女。”他停顿会，敛起笑意，“圆圆啊，你妈最近心急，催你相亲，爸昨晚和她聊过了，她不会再催你了，想什么时候谈恋爱结婚都好，无论发生什么，爸妈都在这里，家里的钥匙你一直都放在你身上。”
岑圆咬了咬下唇，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颤抖。她弯着眉眼看过去：“我知道，谢谢爸。”
“你妈希望能弥补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怨恨她么？”
岑圆笑道：“我都知道，没有怨恨过妈，她很好，我不希望她一直拘束自己。爸要是再出去拍摄，把妈一起带出去吧。老是待在家里，她会不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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