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中控室
大雨第一天，晚上九点四十二分。
“滋滋——滋滋——紧急呼叫，紧急呼叫，所有安保，中庭集合，有人受伤，情况不明！”中控室桌面上的对讲喇叭，突然发出了一阵焦急的喊叫声。
值班的保安刘二壮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惊得浑身一哆嗦，他方才正捧着手机，聚精会神地看着一部恐怖片，屏幕上正演到女主角躲在墙角黑暗处屏气凝神，一张惨白的鬼脸就从她兜帽中悄悄地露了出来……那鬼脸刚一张开黑色的畸形的嘴，正好就赶上了那一阵呼叫。
“卧槽！吓我一跳！老杜你乱叫什么？怎么了？”他气哄哄地按下话筒开关，埋怨着说道。他听出刚才那个呼叫的家伙正是今晚中庭夜班长老杜，别看他一把年纪了，但论起整事的本事可是完全不输年轻孩子的脑瓜儿，而且损招多的是，不说损人吧，起码不利己他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就拿上次来说，一个外卖员的电动车被风刮倒了，撞破了大厦外墙的一个边角，那个外卖员刚要悄悄地离开，结果老杜一下就冲过来，躺倒在电动车前面，抱着轱辘不撒手，一直到保安队长出来，让老杜赶紧起来，自己来解决这件事情。后来听说那外卖员赔了五百块钱，老杜就吵着说起码要分他二百，因为要不是他及时发现并缠住外卖员，这五百块钱找谁要去？
所以刘二壮一听老杜这吵吵嚷嚷的架势，直接就在心里给他划到“大惊小怪”的那一堆儿里去了，心想今天外面下那么大雨，大厦里人都走了一多半，都这个时候了能有什么大事，还要叫所有安保去中庭集合。搞不好是有人滑倒失足，摔了或者又碰坏了什么东西吧，这样的事儿直接给120打电话，或者跟队长联系就好了。所以他即便是回了话，眼睛却仍旧停留在手机屏幕上，此时那片子正演到紧张的关口，自己哪儿有心思去搭理老杜。
“快来，快来，你们快来啊——”可紧接着，喇叭里再次传来的声音已经开始变了调，而且老杜的焦急背后，还传来了不少断断续续的尖叫与哭泣声。
“二哥，二哥！你快看！”这时，跟刘二壮一起值夜班的小王突然从墙角搭着的三个凳子上跳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向了操作台。这个小子是刘二壮的小同乡，刚念完初三就不打算上学了，家里托在大城市打了好几年工的刘二壮给小王也找了个保安的工作，算是有个照应。刘二壮对这个挺会来事的小老弟一直都挺照顾。就像今天，明明是俩人值夜班，但小王从八点多开始就躺在墙角的凳子上睡觉了，什么时候刘二壮实在坚持不住了，才会叫这个还在长身体的孩子起来顶一会儿。
刘二壮手机里的鬼脸刚刚吸走了女主角的灵魂，屏幕上出现了片尾的字幕。他心有余悸地抬起了头，来回晃了晃有些发硬的脖子，斜瞥了身边正伏在操作台前的小王一眼，不满地说道：“白天少跟老杜他们瞎混，好的不学，净学咋咋呼呼那些事儿。”
“我懂，我懂。不是，二哥，可中庭好像真出事了，你来看看。”小王显然是平时都挺怕刘二壮的，但话语中流露出了一丝惊慌。
“老杜，老杜，报告一下具体情况。”刘二壮扯过来话筒，拉着长音喊了几句，同时懒洋洋地蹬着地砖，把椅子和自己的身体滑向小王的方向。
十一寸的屏幕上此时显示的是四个画面，分别属于中庭室内东西两侧和大门外的两个摄像头。此时外面的雨下得极大，即便外面的迎宾雨搭又长又宽，可那些雨丝仍然被风吹得不停斜掠过镜头，将画面变得模模糊糊的。但即便是这样，画面中的景象还是能叫人一眼就看出来不对劲了。在已经被淋湿的红地毯上，此时又卧又躺着足足十几个人。而在他们身边还跪着一些身影，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至于屋内的镜头就清晰得多了，此时大厅中起码有一两百人，将近千平米的宽阔大厅都显得有些拥挤。这些人大体分为三种，一种是扒着玻璃往外瞧热闹的，另一种是紧张地在一旁不住地打电话的。还有一些人明显是刚从外面跑进来的，此时浑身全都湿透了，正在不停地哭泣、叫骂和喘息着。
“卧槽！这是咋了？老杜还真没撒谎啊，这是出事了啊！小王你快报警，再把120和消防的电话都打一遍。”刘二壮头皮上的激灵还没消退，这时后背上又生了密密麻麻一层。他眼睛瞪圆了瞧着镜头寻找着，同时用脚勾过来麦克风，焦急地冲里面喊道：“老杜，老杜，收到快回话！收到快回话！”
沉默了一两分钟，话筒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喂，喂，有人吗？有人吗？”
刘二壮一愣神，但还是回道：“我是中控室，你是谁？”
“那个保安出事了，现在外面都是疯子，刚才那个老保安出去劝架，结果被人给骑在身上咬，这个对讲机他没拿出去，就在保安台上放着的。”
刘二壮听到这儿，连忙把户外的摄像头画面调整成全屏模式，这一下他马上看见，画面最左侧露出的半个身子，正穿着保安的制服，想必这一定就是老杜。但此时他怎么一动不动，即便是被打倒了，也不至于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吧，这雨这样大，莫非他是昏过去了？
因为镜头被雨水模糊了一部分，而且老杜所在的位置也实在太靠边了，刘二壮不知道的是他视线之外的老杜另外半个身子，此时已经血肉模糊了，不仅脖子上的肌肉被撕扯开了多处，甚至连一侧的腹肋之处的衣服都已经被扯开，流出的肠子就那么耷拉在迎宾红地毯上，大雨把血都稀释了，这些肠子白花花的，还在微微地颤动着。
“喂！喂！人呢？人呢？我们的电话都打不通，你们保安都是干什么吃的？快报警！快叫医生来救人啊！”对讲机另一侧的那个人明显是耐不住这边的安静，再次主动发了声，言语中已经尽是烦躁不安。
刘二壮没有再回话，而是冲着屋子另一侧电话前面的小王吼了一句：“小b崽子电话打通了吗？外面都他妈出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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