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十点，黎歌匆匆走进104室，撂下背包就转身噔噔噔上了二楼。他要去204室找珍珠谈一件大事。他是受了上周五冬梅一番话的启发和提醒，双休日时在家里跟文君说了，她也很着急。
珍珠正在电脑前工作，见到黎歌高兴地叫了一声“爸”。黎歌这次没有谢绝，笑着说：
“你文君妈让我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我还从来没有过。”
“那你应该抓紧找啦。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
“我不想找男朋友。”她说得直截了当，又自信地说，“自从我正式进了天桥19号以后，尹航就不停地给我介绍，都是研究院里的博士，到现在一打都多了。我都谢绝了，连面都没见过。”又说，“不，有一个见过，就是宇文凯。他是尹航给我介绍的第一位。”
“这事儿冬梅跟我讲过。”又说，“你为什么不同意呢？”
“当时冬梅都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谁都知道。她还以为别人不知道呢，除了尹航不知道。”
“那宇文父母为什么还让尹航向你提亲呢？”
“还是宇文父母不喜欢冬梅。”
“为什么？”他不解，又说，“我看冬梅挺好的。”
“宇文父母说她性格太冷，怕他们儿子受气。”
“这个理由不充分。”
“等我到了行政部，见到了宇文妈才知道，他们是嫌冬梅家境贫寒，又是外地山区。”她看着窗外，“说我的家境好，姥姥是退休的中学教师，妈妈是中医大夫，又是北京户口，家里还有房。”
“……”他不知说什么好，沉默了。
“我想到宇文妈应该是看过了我的档案，于是我把我的真实家境和我的身世告诉了她。”她的泪珠滴下来，“我说：我妈妈是我姥姥收养的弃婴，我是我妈妈收养的弃婴。我们是个宗教家庭，我姥姥在解放前出家武当山玉虚宫，我妈妈现在是百花山莲花庵住持，我现在是个虔诚的天主教信徒。”又说，“我借此机会已经向您、向院领导坦白了，请领导将我档案里的有关内容做及时更改。”他把纸巾递给她，“我又说了宇文凯和冬梅的许多好话。中午是我跟宇文父母一起吃的午饭，饭后我跟宇文爸又谈了许久。最后，宇文父母终于同意给冬梅办理集体户口卡片的事宜了。”
“你净为别人着急了，怎么不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着急呢？”
“我要像苏芝一样，做一个单身女人。”她平静地说。
“你呀……”他惋惜地叹息了一声，“唉——怎么原先的终身大事，现在都不是事儿了？”
“……”她不做解释，沉默了。
“冬梅想用她的沙发换我的沙发。”黎歌猛然想起此事，“你看可以吗？”
“可以。”珍珠爽快地说。
午休后，黎歌直奔305室。冬梅已经沏好了一壶家乡的铁观音茶，用红梅瓷杯斟好茶，笑吟吟地端给他，轻声说：
“沙发的事怎么样啦？”
“换，现在就换。”他看着宛如琥珀的浓艳茶汤，边啜边闻，韵味兰香。
“珍珠同意啦？”
“你说得没错，她听我的。”他呡了口茶，无奈地说：“可就是大事不听我的。”
“让我看，换沙发就是大事。”
她立刻打电话把万泉叫过来，吩咐好换沙发的任务。万泉说：
“二位老师都不用上手，看我的。”
只见万泉一个人双手抬起沙发的一端，一转身扛在背上，再一掂将沙发旋转九十度，沙发的软面压在背上，高举双手扶着沙发，噌噌噌走出门，转着楼道，顺着楼梯，噔噔而下，推开进入104室的门。一会儿他又背着一个同样的沙发出门，噔噔噔、噌噌噌地走进305室。他先直腰让沙发后仰，后端戳地，再一转身双手托着沙发，两手用力一翻，让沙发的正面朝上，轻轻放下，再挪到原位。一下一上总共也就十分钟，再看万泉脸不变色心不跳，只是流得满头大汗，笑着说：
“二位老师，还有事吗？
“干得好！”冬梅高兴得合不拢嘴，“你比搬家公司的都厉害。”
“梅姐的眼力更厉害。”万泉用手抹着脸上的汗水，“我在来天桥19号上班之前，还真在搬家公司干过。”万泉高兴地说，“有事叫我，你们忙吧。”
冬梅坐在沙发上，让黎歌坐在电脑椅上。她抚摸着沙发布面说：
“您说说磁片的大事吧。”
“前两天双休日，我在家里反复思考了这事。因为我对“人类第六感电磁场及生化指标测量仪”的设计原理不了解，整体结构也只能看个表面，但仅凭我的直觉和经验，为了达到小于或等于千分之一的测量精度并保持其稳定性，我是这样做的。”他呡了口茶，继续说：
“我先用千分尺逐一测量了拆下的八十一个磁片的直径和厚度。测量数据表明，这些磁片直径十毫米的一致性很好，误差很小，但三毫米厚度的误差比较大。最大误差，也就是最厚与最薄之差达到三丝，这就相当于一根头发丝粗细的误差。我们用肉眼是分辨不出三丝的误差的，用手摸也分辨不了。这种磁片的材质是钕铁硼强力磁铁，外形是呈圆柱体的薄片。在磁片直径基本一致的条件下，其厚薄决定了磁片磁力的大小，越厚磁力越大，越薄磁力越小。三丝是三毫米的百分之一，也就是说三丝的厚度误差，造成了磁片磁力大小百分之一的误差。因为每次拆装一次，这些磁片就像是八十一麻将牌的重新洗牌，所以，这个误差和拆装的洗牌极可能是仪器测量数据前后变化较大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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